4.死后就乖乖入土吧,活着的人还要生存啊
全都乱了套了。
别说记住汽车行进的路线,就连过了多长时间都没有一点数。半小时、一小时?
草薙京想打喷嚏。脸上蒙的布袋子在用料方面有些吝啬,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的时候,总是贴上他的鼻子。
噪声有点大。两边的黑衣人隔着一个草薙京相谈甚欢。
“这年头这么顺心的活不多见了。帮人捉了两个小偷,就够买新自行车了!”
“这还算多?你见过这么难对付的小偷吗。”
“不少了,毕竟这不是迪拜,我也不是要饭的。没有本钱的买卖,干多少都是赚啊。”
“你别总道听途说点有的没的。你知道我手里有一个亿去干嘛吗?”
“干麻麻。”
草薙京不安分地扭了扭。他的手被绑在身后,这俩人说话时往中间直靠,压得他手指头疼。
左边的人捅了捅他:“小子,你为何不再活泼?”
右边的人也捅了捅他:“你以为你是谁,神偷小子吗?”
京这时脑袋里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想法,所有黑衣人都长的一模一样,面罩就是他们的脸。他们没有思想,没有家人,甚至没有小学同学。
京忍不住发话了:“你们是现实中的人吗?”隔着袋子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小子,你欠抽吧?”
“我的意思是,这又不是拍电影,白日梦做再多也没用啊。”京接着说,“好多人都说先来他一个亿,但是总不能等天上掉钱吧?你说你想做出些改变,比如想中彩票,不管彩票是真是假你起码先去买一注啊。”
“我正攒钱呢。”
京继续说道:“你知道世界上最蠢的发明是什么吗?存钱罐。钱又不会下崽,只会贬值。你花钱买个装钱的罐子,不是白痴智障是什么?有钱就拿出来花,钱不是攒出来的,是挣出来的!
“你们知道电影和现实有什么差别吗?电影里的人租房子,但是从来不交房租;没有正经工作,喜欢穿着鞋就往床上一躺;现实中人们在考公务员,花钱买工作,拉屎的时候会放屁。”
左边的人沉吟道:“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京还是把头转向他说:“你不懂赚钱,说到底还是因为穷。这是个恶性循环你知道吗,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不过还好你遇见了我,跟我混吧,我是富二代。”
右边的人打岔道:“算我一个,我什么都能吃。我是说,我能吃苦。”
左边的人说:“你先别瞎掺和。”
又问京:“电影说完了,这回我考考你。你知道现实和文学的差别吗?”
京说:“关键是,你心里文学的范畴是什么。因为有的文章就是布偶谢特。”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那个人自说自话道,“文学里这样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这我大概能明白,毕竟社会我树人哥。”
“然而现实是:每个人都会死,死了的人也不会复活。”
京连连点头:“and?”
“And,你已经死了。”
京听得毛发倒竖,正襟危坐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车速慢了下来。前面的人说道:“下车吧。”
左右两边的人——京暂且把他们叫做黑白无常吧,虽然他们都是黑的,但京剧有黑脸白脸的说法。在他看来左边的就是黑脸张飞,右边是白脸小丑——把京押下了车。
“把头套摘了吧,我自己走你们也轻松点。”京已经没有偷溜的热情了。
黑脸坚决地说:“不行。砍头才能摘头套,要是绞刑还得戴着。”
“握草,其实引力波不是我发明的,我就那么一说。你们抓错人了。”京装作害怕的样子。
白脸小声对京说:“他在吓唬你。”
草薙京听后对周围喊道:“这有个老实人,大家快来欺负他!”
这时大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京,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
“废话,你现在能看见啥?”
一串脚步声从前方渐渐逼近,来者停在草薙京跟前:“是他们俩没错?”
“我用人头担保,绝对是他俩。”黑衣人头领答道。
“你的脑袋可担保不起。钱已经打到你们厂长卡里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吧。”
草薙京和大门被转交给了另一伙神秘势力。草薙京心里有些惆怅,才刚和黑白无常混熟——他自己这样认为——就分开了,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大概也是网上聊骚的好处,对方不会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新势力虽然很拽的样子,但对京倒还客气,只是轻轻推着他。
京试探着问道:“大门,你还在吗?”
“我在你后面呢,京。你现在缩头缩脑像随时准备让人打一拳似的。”
“啥?你能看见我?”
“对啊,因为我是老实人,跟你不一样。他们早把我头套摘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上车就摘了啊。刚才我没认出你是因为你戴着这玩意,再加上你太不起眼了。”
草薙京一瞬间委屈到变形。这时有人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按下去,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被和椅子绑在一起。接着眼前一亮,黑色头套被摘下,从上方照下来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这么经典的吗。京适应了几秒钟后向前看去。
有个人坐在他和大门前面五米之外,上半身隐没在阴影里。仔细一看他是坐在一张轮椅里,在他身后还有一排黑客帝国造型的保镖,呈一字排开,均双手背后。
轮椅里面的人拍了拍手:“又一个案子解决了。”
一阵可怕的沉默。那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时京开口问道:“我欠你钱吗?”
“不。但是你们欠我……十年。”那人十指大张,看上去十分二逼。
“难道说……”京大讶道,“你就是时间老人?”
轮子滚动了起来,那人从阴影里朝京缓缓移动:“你看我长得很老吗?”
他看上去甚至比京还年轻,头发是纯白的,戴着黑色的女式发箍,发箍前面的刘海是三七分,遮住了一只眼睛。后面乍一看是个白色大圆球,其实是后脑勺上蓬起的头发。
他是个男人,但长得很秀气,美中不足的是鼻梁周围长了些雀斑。
就是现在!京脚下猛然发力冲向对方。他一直觉得电影里那些人被绑在椅子上真的好假,一个生撕虎豹的大汉会连一把小小的椅子都带不起来?
他屁股刚离开椅子一厘米就被拉了回去。椅子竟然是和地面连在一起的!
那人掩面而笑。他的手很纤细,指甲涂成了亮黑色,十分扎眼。
“你打我呀?打我呀?”他边笑边道,“其实你啥也不是。”
“屁都不是。”后面一名保镖补充道。
白发脸色一变,轮椅带出一阵风转了回去,右手看似随意地一甩,宽大的袖口里火光一闪!
伴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刚才说话的保镖额头上冒出一个洞。墨镜下是什么神情谁也不知道,反正他脑袋一耷拉就倒了下去,死的时候依旧给人一副刻板的印象。
草薙京目瞪口呆道:“握草,甩枪,行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