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连忙往里缩,「我只是说说,又不是真的要睡,你、你放开。」
他眉梢挑起,「你怕什麽?」
她不敢提,只能拚命的缩脚。
瞧她脸都白了,他心想一会儿她痒得花枝乱颤,头发、衣裳都得乱了,可今日怀王府宾客众多,还得注意一下形象,便把手放开来。
她忙不迭的把鞋子穿上,不敢离他太近,因为他这个人总喜欢在车上胡闹,许是觉得太闲,要找些事情做。
可他却不习惯她离得远,但凡坐在旁边,就得将她抓过来,好像亲手养大的猫儿,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心里头才舒服,这会儿双手又在她腰间徘徊,一边交代事情,「过几日我要去密云县一趟,大抵半个月的时间。」
密云县在春节过後连着下了三天的雪,那雪前所未有的大,竟把房舍都压坏,损失惨重,连带着周边地区也有影响,司徒恒成有意让他去那里协助官员重建密云县,上辈子这事也是他处理的,因而现在自然是小菜一碟,他想着很快就能解决。
谁料裴玉娇听到这事,脸色顿时剧变,不像司徒修,她想到的是他去密云县遇刺的事情,当时他肩膀被羽箭刺穿,好大一个伤口,等到癒合後回来,都过了一个多月,她那时还未对他生情,却也觉得害怕,更别说现在了,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能不去?」
「父皇的旨意怎能不遵从。」司徒修道:「怎麽,又舍不得本王了?」
「我怕你……」她低头握着他手指,顺着一根根点过去,她不知道该怎麽说,难道说她知道他会受伤吗?他怎麽会信。
他安抚道:「别胡思乱想,只有半个月而已。」
说话间,马车停下来,原来已到了怀王府。
她来不及说别的,只能随着他下车。
在门口见到司徒璟,两人笑着见礼,司徒璟很快就跟司徒修勾肩搭背去与旁的皇亲国戚闲谈了,至於她,当然是与女眷们在一起,相熟的遇见她,个个都在问怎麽没带儿子来,可见这孩子多受欢迎。
因常佩仍在病中,司徒宛是跟着司徒裕来的,此时拉着裴玉娇的手笑道:「刚才我去看过琼妹妹了,好可爱呢,七婶,你要不要去看?」
裴玉娇点点头,反正总是要去探望一下的,司徒宛就带她去袁妙惠那儿。
袁妙惠躺在床上,因为生孩子,人胖了一圈,有些浮肿,没有原先那样秀丽,眼圈下面还有点发黑,抬眸看见款款走进来的裴玉娇穿着织金绣芙蓉春衫,头梳飞天髻,珠光宝翠,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得意,看起来竟显得十分的雍容华贵,她心里立时就有些气闷,撇头微微闭起眼睛,像是发困。
裴玉娇也懒得理她,不说话更好呢。
奶娘倒知道这是楚王妃,讨好的抱着司徒琼给她看。
小女婴正睡着,小嘴抿得紧紧的,虽然还全身发红着,也能看出来颇是清秀,她笑着与司徒宛道:「真的很可爱呢,想必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司徒宛嘻嘻笑道:「七婶定也是,」眼睛一转,「七婶何时也生个小妹妹吧,我就喜欢妹妹,可其他的都是弟弟呢,除了琼儿这一个。」
说起来,裴玉娇也真的想要个女儿,不过暂时还在避子,是不是该跟司徒修说生个女儿呢?但这得怎麽办?好像不是想生什麽就是什麽,她发怔间,耳边听到有人轻唤她,转头一看,竟是韦家的表亲贾姑娘贾丽光。
她是同韦家少夫人刘氏一同来的,裴玉娇冲她笑笑。
贾丽光也朝她笑笑,半晌後憋出一句,「楚王妃真漂亮啊,比起上回见到,好像更漂亮了。」
「你也挺漂亮的。」裴玉娇道,继续看向司徒琼。
刘氏见贾丽光说不出话来了,眉头略微皱了皱,暗想到底是小地方来的姑娘,连应酬都不太擅长,这等样子真能嫁到裴家去?也难怪东平侯夫人看不起,她摇摇头,笑着与裴玉娇说些趣事和京都时兴的胭脂水粉。
陆续进来的妇人、姑娘全都围着裴玉娇转,袁妙惠听得烦闷,想打断她们,突然坐起来,一副要呕吐的样子。
刘氏哎呀一声,「快去请太医!」
众人忙散开来,退到外面。
司徒璟闻讯而来,坐在袁妙惠床边,拿手轻拍她後背,一边道:「是不是要吐,胃不舒服?」他拿了迎枕放在她身後。
里面传出轻声细语,贾丽光就站在门口,偷偷瞧一眼,看到司徒璟温柔地照顾袁妙惠,她想起在韦家就听闻几位王爷、王妃夫妻情深,看来怀王还真的很疼怀王妃,可这样的身分,又有英俊的外表,还能十分专情,实属少见,毕竟那王妃才生了孩子,看起来一点都不般配呢。
她不由有些羡慕。
刘氏看她发呆,过来轻声道:「还不多与楚王妃说说话。」
她忙应声。
可走到裴玉娇身边,她又不知要说什麽,母亲带她来投奔韦家,原想攀一门好亲事,可父亲死了,又没有像样的男人支撑门面,那些世家公子们根本就不可能娶她,所以表姨母说不要太挑剔,做个续弦都得烧高香。
那裴臻当然很好,对亡妻情深似海,她有回在街上也见过他,生得相貌堂堂,然而目不斜视,显然是瞧不上她。她怎麽嫁给他呢?他女儿比她还大啊,贾丽光有些发愁,其实她的要求不高,只要是个少年郎,能念书,哪怕是个秀才都好,偏偏母亲对她抱有希望,表姨母又想得长远。
她咬着嘴唇坐在旁边,讷讷不开口。
刘氏看了叹口气,这样下去,必得重新给她选个合意的夫婿才好,裴家定是不行的。
既然袁妙惠不舒服,众女眷自然不好再打搅,都出去看京都有名的接生姥姥主持的洗三仪式,那添盆里都是宾客们给的桂圆、红枣、花生,还有金、银、铜钱等五花八门的东西。
司徒璟这会才又出来,笑着向众人道谢。
他虽然容貌不如司徒修出色抢眼,却也是极为俊美的,且眉宇间温和如春,讨人喜欢,故而当初才能与司徒熠分庭抗礼,得到不少人心,只是世人多数都势利,如今他失势,早先走得近的,现下都远了,真要说起来,他如何不苦闷?无奈哑巴吃黄连,无人诉说,他只能等着将来有机会东山再起。
应酬完客人,他送司徒修出门。
司徒修道:「我马上就要去密云县了,京都有些事宜得由你来管。」
司徒璟大喜,又有些犹豫,「父皇……」
毕竟过那麽久了,司徒恒成都没有任用他做紧要的事情,只派些琐碎的项目,有他无他根本没什麽关系。
「当然是父皇首肯的。」司徒修笑笑。
知道必是他在父皇跟前说了好话,司徒璟极为感动,心想果然是他的好七弟,他就知道司徒修一定不会眼看着他潦倒至此,却不伸手相助,更觉当初的决定正确,在这无情的皇家,有什麽比忠心的兄弟更重要?他欢喜地道:「我定不会叫父皇失望,你去密云县也小心些,那里恐是不好走。」
「我知道,你也保重。」司徒修转身告辞。
司徒璟看着他的背影,驻足会儿才高兴的奔回去,对袁妙惠道:「父皇又给我派差事了,可见并不是不信我。」
听说他又得用了,袁妙惠总算高兴了点,露出笑容。
司徒渊是在这一日之後放出来的,韦氏心有不甘,因那道士虽然承认陷害司徒渊,却将罪名全推在司徒澜的头上,叫燕王府雪上加霜,可她总隐隐觉得没那麽简单。
司徒澜确实曾给予那道士钱财,然而当初事发,道士纵火烧了宫殿,留下血书指证司徒渊,这一切的一切,单就司徒澜那毛头小子,哪里想得出这般缜密的计画。可道士嘴里就是掏不出东西,只说自己头脑糊涂,听信一个宫人怂恿,但这宫人偏生也在那场火里丢了命。
线索断掉了,韦氏追查不出,不过幸好司徒澜这回栽倒,绝无爬起的可能,总算消了点心头之恨,因司徒渊被废之後,司徒澜落井下石,将司徒渊的岳家连根拔除,要说仇怨,他们之间的仇是最深的。
现在司徒澜不行了,她当然觉得痛快,也算是报了仇,至於待在天牢嘛,顶多不过几个月就得在里面丢了性命。
司徒渊此後便住在景阳宫,听司徒恒成的意思,是要他在外面开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