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孟桢有一手好雕工,师从他祖父,手里这只松鼠胖乎乎的,憨态可掬。

「闲来无事,随手之作。」他递给裴玉娇,「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吧。」

她下意识伸手去拿,可瞬间想起自己做王妃之後,有时会有人奉承,送些漂亮的东西,她心动忍不住收下,结果惹怒司徒修,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又问她做了什麽功劳,敢拿别人的东西?而後强迫她亲自送回去。

那时真丢人啊!

裴玉娇叹气,现在想想,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哪怕只是小东西,不是自己的便不该拿。

她脑袋转得慢,想这麽个事儿竟是好一会儿。

孟桢看她定定的,又觉得像个傻子,但样子长得好,凝然不动,睫毛忽闪忽闪,满满的娇憨。

竹苓拦着道:「咱们姑娘不能要,还请孟公子收回吧。」

然而裴玉娇名声在外,不知道这些道理,想做什麽,下人拦不住,故而孟桢并不理会竹苓。

可裴玉娇也跟着道:「嗯,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你刻这个东西肯定很累,我不能白白拿了。」

孟桢惊讶,眼睁睁地看她走了。他没有想到裴玉娇会拒绝,刚才她分明很喜欢这个松鼠,可能是因为害羞?他想起上个月在园子里遇到裴玉娇,她坐在秋千上,一边玩一边吃东西,那日阳光落在身上,白玉无瑕。

这样的姑娘,就算傻点又有什麽?一张白纸,正好任人涂抹。反正他也不怕丢脸,孟家破落之後,他寄人篱下,若是娶了裴玉娇,嫁妆丰厚,人又漂亮,没什麽好可惜的。

他把木松鼠放回袖子,望一眼她的背影,转身而去。

走得一趟,裴玉娇累了,任由丫鬟替她脱了外衣,换上乾净的棉袄。

泽兰在耳边嘀咕,「那孟公子也是,当姑娘是什麽呢,竟然敢送东西。」虽然姑娘傻,可也是十五岁的人儿了。她的目光往裴玉娇胸口瞄,鼓鼓的,比谁发育得都好,这副身段怎麽能算孩子,「若是沈公子倒也罢了。」她想起那年轻公子,脸孔发烫。

男儿玉树临风、俊雅无双的,世间少有,如此公子,纵被人说私相授受,毫无规矩,她也愿意接受他送的东西。

可这话竹苓不赞同,「谁送的姑娘都不能要,再说,沈公子何等人物,岂会送,未免玷污他的风采。」

泽兰笑道:「甚麽玷污不玷污,他还扶姑娘起来呢。」

裴玉娇昨日被人一推,踉踉跄跄往前跌了好几步,无暇分心去看沈梦容,一头栽在他脚边,这是她最丢脸的时候,为这事儿,上辈子後来就算再听到沈梦容的名字,她也没生过要看的心,最後竟是从不曾见过。

别人都说他生得俊,倒不知比起司徒修又如何?不过不管能否比得上,沈梦容为人肯定比他和善,至少愿意扶她起来。若她在王府摔倒,司徒修定会板着脸训斥她连路都不会走。

所以他教了她那麽多又如何?她不喜欢他的冷、他的专制,她虽然是个傻姑娘,可谁不希望相公疼自己呢。

裴玉娇咬了咬嘴唇,再不想这恶夫君了,叫泽兰拿书过来。

两个丫鬟都感到奇怪。

泽兰只当笑话看,毕竟姑娘笨,从来不会自个儿看书,却没想到裴玉娇看得津津有味。

眼见两人呆了一般,裴玉娇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鲁莽,因为在所有人眼里,她还是上辈子的那个自己,不应该懂这些,以後祖母问起来,她怎麽答?是司徒修教的?祖母定会受到惊吓。

这种事,不用说她也本能的觉得不对。想了又想,她假装不会看,把书又给竹苓,「你来念,我、我後面不认识了。」

她们这才觉得正常,而竹苓则念给她听。

裴玉娇认真道:「等我伤好了,我要跟夫子好好学,你们给我准备好笔墨纸砚什麽的,到时早点喊我起来。」她顿一顿,又添一句,「我不能总教人替我担心,学好了,祖父、祖母都高兴,还有爹爹,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姑娘有些懂事了,竹苓当然欣慰,不过不知老爷何时回来,也不知会不会吃败仗,可姑娘这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她却不好浇冷水。

唯有裴玉娇明白,裴臻有勇有谋,便是暂落下风,也终会旗开得胜,成为京都人心中的大英雄。

到时候可威风了,皇上赏下黄金万两,还有一对良驹,爹爹带她骑大马,十分快意。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日子,只等着裴臻回来。

【第二章寺庙求签巧遇前夫】

侯爷夫人这几日心神不宁,眼瞅着要过年,大儿子那里还不曾有好消息,生怕战事不利,她有心祈福,可最近身子不太舒服,便再三叮嘱马氏,必得多进些香火。

马氏笑着点头,「儿媳本也要去,只是是为另一桩事,想让娇儿去求个签,明年都十六岁了,我这做婶婶的心里焦急。」

侯府大夫人一早去世,侯爷夫人年迈,多数的事都是马氏打理,而姑娘嫁人涉及两个家族,马氏时常代侯爷夫人应酬众家。夫人间都有默契,走动时,有儿子的会暗自相着未来儿媳。

成亲有长幼之序,东平侯府可不得先把裴玉娇嫁出去?马氏也是为难,与人提起这事儿,她没有底气。

侯爷夫人并没有责备,谁叫裴玉娇天生少一窍呢,嫁不出去不是马氏的罪过。沉吟一声,她道:「求个签也好,只不过不用勉强,倒是周家那儿,上回送了香梨,周夫人竟立刻回送十几匹锦缎,有些见外。」

马氏一愣,迟疑道:「会不会只是周夫人客气?」

这周家,也就是曹国公府,两家来往已久,裴玉英与周家长子周绎郎才女貌,青梅竹马,众人都有默认的意思,来年不定要结亲的。中途生此变化,莫非周家觉得裴臻无望?还是……

听闻周家最近与许家过从甚密,许家大姑奶奶乃皇贵妃,为皇上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司徒璟早早被封为怀王,自打太子被废之後,颇得重用,常在户部行走,为皇上分忧解难。

马氏在袖中不由自主捏紧帕子。假使裴臻战败,声势必是一落千丈,侯爷往年南征北讨,身体不堪重负,前几年已致仕;相公裴统中规中矩,皇上提起他,称无乃父之威,因此裴家所有荣辱都寄於裴臻一身。

她眉头皱了皱,「母亲,过几日,不如请周家一叙?」总归要探个清楚。

侯爷夫人答应了。

虽是进香祈福,也得选吉日,因此选定日子後她们才准备出门。

待到吉日当天,出去前,几人先去上房告别。

侯爷夫人叫裴玉娇上来,瞧瞧她的花苞头,叮嘱道:「等会儿跟着去,各处都小心点儿,别再冻着、摔着了。」又叮嘱丫鬟看好人。

知道是要为父亲祈福,裴玉娇点点头,「知道了,祖母,不过爹爹肯定能得胜回来的!」

看她满满的自信,侯爷夫人笑着道:「得承娇儿吉言了。」

跟在马氏身後,她们一众女眷依次去垂花门坐马车。

京都最叫人信服的寺庙乃明光寺,百年历史,在风雨飘摇中久立不倒,历代皇帝登基都令住持大铸神佛金身,每日香客来来往往,甚是热闹。

不过比起风景秀丽的春夏,冬日人潮到底少了一些。

在车里,裴玉娇依着裴玉英坐,裴玉画与她们离了一段距离。三人虽是姊妹,可有大房、二房之分,总归不如一家亲密,且裴玉英向来不喜裴玉画,虽然上次裴玉娇说是意外,可她心里仍还藏着刺,毕竟裴玉画当时就在旁边,竟不帮着照看一下。

可惜那天她与沈家姑娘谈笑风生,没注意到她们,也怪姊姊傻,什麽人的话都听,不然岂会跟着走。

眼下只见这痴傻的姊姊怀里揣着一包蜜饯,小嘴慢慢蠕动,裴玉英更着恼,劈手抢下来道:「别吃了,大人牙齿也一样会蛀的,我常与竹苓、泽兰说,怎得还尽顾着让你吃?我瞧瞧,可是还藏肉乾了?」说着便伸手搜她腰间荷包,果见有新鲜做好的鹿肉脯。

裴玉娇自小就爱吃,实在是她那时学习的时候少,不吃点东西如何消磨时日?所以後来哪怕去了王府,习惯还是没改。

见东西都被抢了,她可怜兮兮地道:「不吃也没个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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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娇儿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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