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他拂袖走了。

裴玉娇这时赶上来,叫道:「周哥哥!」

周绎回头一看,只见个小姑娘快步跑来,头发有点散乱,显见走得急。等到看清是谁,他惊讶地道:「玉娇?」

两家以前交往很勤,对於裴玉娇,他当然熟悉,而且因为裴玉英的关系,他对裴玉娇也算不错,当她是小妹妹一样。

「周哥哥。」裴玉娇走上来拉住他袖子,焦急道:「刚才妹妹不是故意打你的。」

原来她看见了。男人被女人打耳光,实在是丢脸,周绎羞恼,脸色又红了,淡淡道:「我知道。」

「妹妹是因为……」裴玉娇刚才听到玉佩、许黛眉等零星字眼,想了想说道:「我跟妹妹去明光寺,在那里遇到许姑娘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她会看到玉佩,周绎心想,许黛眉会戴在身上,可见是真的喜欢他。比起裴玉英,许黛眉情感外露,在第一眼见到他时,便知道眉目传情。

裴玉娇继续道:「不知妹妹因为什麽误会你,周哥哥,你不要生气,妹妹她只是、只是很要强。」要强到什麽委屈都藏在心里。她忽然想起她上辈子只见裴玉英哭过一次,就是自己出嫁那天。

可裴玉英在夫家遇到那些事,哪怕是无法生育,她都没有哭过。

而她自己呢?有那麽多人庇护着,却什麽也不懂,一点儿也不曾为别人着想。这麽一想,裴玉娇有种想哭的冲动。

看她眼睛红红的,泪珠在打转,周绎皱眉,生怕她真的哭了,急於要走,敷衍道:「确实是场误会,玉佩是我无意丢失,被许姑娘捡到……玉娇,这事儿我会解决的,你放心。」

听他承诺,她点点头,目送他离开,自己则四处乱转,但心里却一点不曾放松。

她拧着两道秀眉,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

孟桢从远处过来,瞧见她,笑道:「玉娇表妹,这麽冷的天,怎麽不在屋里待着?」

侯爷夫人疼她,一到冬天,那炭不要钱似的往她那儿送,屋内从早到晚温暖如春。可现在她正担心着周绎能不能娶妹妹,竟不想回去。

「有什麽是我可以帮忙的?」孟桢语气温柔。

裴玉娇抬眼瞧他,半晌後摇摇头,「不能与你说。」

他是外人,再说那是妹妹的私事,不好遇到个人就随便提。

孟桢看她不上钩,眼睛一转道:「许是为了二表妹?」

「你怎麽知道?!」裴玉娇吃了一惊。

孟桢借住在侯府,虽不是裴家人,可他八面玲珑,极擅於与人打交道,府中仆役他认识好些,府中事务自然得以窥得一二,那周家本来与裴家交往甚密,但好久未来,这次来一趟,裴玉娇就有烦恼。

她这样天真的小姑娘,不是为家人还能为谁?总不至於关心到朝廷大事。

他笑而不答,显得颇是神秘。

裴玉娇觉得他聪明极了,可还是忍着不说,只眨着大眼睛看他。

风中却忽然有股甜味传来,她鼻子一动,「是蜜饯呀。」

要说她这浑身上下哪儿最灵巧,必是鼻子,总能准确地闻出食物。

孟桢从袖中拿出一盒甜食,「是蜜饯,不过不是普通的蜜饯,这里头放了特殊的花蜜,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两丫鬟看他走近,露出戒备之色。

裴玉娇有点馋,可她知道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见她坐着不动,不曾讨要,孟桢有点失望。这小姑娘比想像中难讨好得多,个个都说她傻,可他接近了却发现并不是,她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而且传说她是个小馋鬼,也不作准。

可他正要走时,却听裴玉娇道:「我有枣糕,咱们换着吃好不好?」

孟桢笑起来,果真是个馋鬼,「好,换吧。」

裴玉娇把枣糕递给他,他把蜜饯给她。

「太多了,」她把蜜饯倒在帕子里,「我的枣糕很少的。」

以物换物,她觉得挺公平,不算白拿。

孟桢道:「我并不爱吃,你全拿去吧。」

她摇头,「不,你肯定花了很多钱的,你……我只要几颗。」

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一身半旧衣袍,确实落魄。

他自嘲一笑,小姑娘觉得他穷,不肯占他便宜,竟有这等怜悯的心,只是她不知道这种表情表露出来,只会让人更加难堪。所幸他知她愚钝,而非刻意讽刺。

「不打紧,你全吃了吧。」他冲她温和一笑,飘然而去。

裴玉娇拿着蜜饯不知道该怎麽办,跟竹苓说:「你帮我还给他?」

竹苓还没说话,泽兰便道:「他在侯府白吃白住,就算姑娘吃他一盒蜜饯又有什麽。」

比起竹苓,泽兰刻薄多了。裴玉娇眉头皱了皱。

难怪司徒修只打泽兰,对竹苓却很好,常赏她东西,命她好好照顾自己。只可惜竹苓年纪大了,後来嫁人生子,不曾有时间再入王府,那次也没陪她去宫中。当时她被毒蛇咬……想起那滋味,她突然浑身一颤。

为什麽会有毒蛇呢?蛇又为什麽只咬她?她一点也想不明白。许是自己上辈子倒楣,就是那麽短命。

她吃了一块蜜饯,又香又甜,想到自己原是要嫁给孟桢的,心情颇是复杂,不知这事是好是坏。

不过孟桢总是比司徒修好多了。

她不嫁给司徒修,就不会去宫中赏花,既能活得长点,也能多陪陪家人呢。

吃了几个,她又想起裴玉英,连忙从秋千上下来。

走到裴玉英住的拢翠院,只见丫鬟们个个都在外面。

她问裴玉英的大丫鬟心莲,「妹妹呢?」

「在屋里,不让奴婢们进去。」

「哦。」裴玉娇快步走到门口,刚刚站定,便听到极轻的啜泣声,轻到如果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是在哭。

她定定的立在那,第一次知道妹妹会那样压抑的哭,那哭声好像针尖一样,一下一下扎在她心里,她听着难受,忍不住也哭起来。两姊妹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哭成了泪人。

裴玉英很快就发现了异状,她一擦眼睛,用乾哑的嗓子道:「心莲,是谁?」

门一开,裴玉娇扑入她怀里。

看见满脸泪水的姊姊,裴玉英怔住了,「刚才是你?你哭什麽?」

「我听见你在哭,我也难受。」她揉揉眼睛。

「唉,你这痴儿!」裴玉英拉她进来,把门关了。

「周哥哥不是骗你的,你莫伤心了。」裴玉娇不忘正事,「你莫要去嫁给别人。」

那徐涵有才华、生得好,就算与沈梦容比,也不遑多让,故而当年妹妹嫁与他,长辈们都很欣喜,而且一开始夫妻二人也算和睦,但後来不知为何,一日日淡了,知道妹妹不能生育,竟一点也不顾往年恩情,连着纳了好几房妾,惹得父亲大怒,差点把徐涵砍了。

可妹妹拦住了,依旧做着徐夫人……

她越想越难过,这辈子绝不能再让妹妹嫁给徐涵!

裴玉英莫名其妙,「什麽嫁别人?你什麽时候知道这些事了?」

「姑娘家不都要嫁人?你跟周哥哥有误会。」裴玉娇道:「那玉佩是他不小心掉的。」

裴玉英冷笑道:「他还会利用你了。」

「不是!」她连忙摆手,「是我去找周哥哥的,我看到你们说话,你打了周哥哥。」

裴玉英默然。

「不如等周哥哥想想法子。」裴玉娇道。

「你懂什麽,」裴玉英转过身,看向窗外,「又不光是他。」

今日周夫人的势利也在她心口戳了一刀。

因她早早失去母亲,姊姊是愚钝人,父亲又常年在外,令她早慧,也越发坚韧,故而虽是难过,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求周夫人。

她绝不可能求她!

见裴玉英态度十分决绝,裴玉娇不敢再劝,可她也不能让上辈子的事情重演一遍,到底该怎麽做才好?

京都连着下了两日的雪,在地上厚厚覆盖了一层,直到今儿早上太阳才露面。

屋檐下的冰凌融化了,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司徒修手里拿着裴玉娇掉的签文,百思不得其解,天下真有此等奇事,他们两人竟然一起重生?

也许他该去见见她。

「马毅。」他吩咐贴身随从,「你派人去盯着裴家。」

裴家大老爷裴臻尚在大同,侯爷又已致仕,上回盯过一次明光寺,马毅已经觉得很奇怪了,怎麽又要来?正疑惑间,又听主子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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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娇儿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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