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嗯了一声,抬头问他,「你原先找我想说什麽?」
徐涵笑道:「也没什麽,就是想多看看你。」
她低下头,面色微红。
他与她并肩而立,又不知说了什麽,引得她发出轻轻的笑声。
两人最终慢慢看不见人影。
裴玉娇这时才能吐出一口气,眼见竟成全了徐涵,两人感情像是进了一步,她一时也不知是什麽心思,回头瞪司徒修一眼道:「你刚才为何要让徐公子出来?他一出来,周绎就跟疯了似的!」
周绎说出那麽狠毒的话,叫人寒心。
可司徒修有他的理由。
徐涵这人轻易不说心思,假使今次不露面,裴玉英照样可以解决周绎,那麽这件事就只能埋在彼此的心中了,徐涵肯定是不会主动提的。他是希望两人藉着这件事,可以把周绎彻底排除在外。
他笑一笑道:「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你妹妹与徐公子原本也是要成亲的。」
裴玉娇不满的咬着嘴唇,也不知司徒修这辈子怎麽就那麽青睐徐涵,上回马车出事就是他插手,这回又是,她气愤道:「你就知徐公子一定是好的?我、我梦到他後来纳妾呢!」她满脸的厌恶。
司徒修被她一说,也想到那一桩。不怪裴玉娇,徐涵当初确实纳了妾,他们成婚三年多,裴玉英无所出,有日徐涵便纳了两个妾,原是他房里的丫鬟,这事弄得裴臻动怒,打上徐家,徐涵挨了好几拳,周绎又横插一脚。
後来他才知这事其实是裴玉英先行提出的,因为觉得愧对徐家,徐老夫人又待她极好。可徐涵却觉得裴玉英不信任他、不喜欢他,两人原本就有隔阂,因此闹得更僵,便出了纳妾一事。
司徒修淡淡道:「作梦的事难说,兴许下回又作一个梦,徐涵将妾室都放走了呢。」
裴玉娇不信,还在不高兴,嘴儿撅着,愤愤不平。
他一笑,「这样吧,假使这辈子徐涵负了你妹妹,本王亲自教训他,如何?」
她诧异地问道:「怎麽教训?」
「将他贬官、将他赶出京都,再替你妹妹挑个更好的相公。」
这话甚合她心意,她赶紧道:「你可不能食言,这件事多半算你促成的!」
「本王一言九鼎。」司徒修正色,「此心可表明月。」
比起之前答应她的事,这次他态度很认真,裴玉娇心想,姑且信他一回,她道:「我要回去了。」
「好,本王送你。」
裴玉娇原是不肯,可竹苓没来,她手里也没个灯笼,哪怕有月亮,路上也还是暗了点儿,她有些害怕,便没有拒绝。
两人肩并肩走着,周遭很静谧,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司徒修突然问:「你在云县还要待几日?」声音很温和。
裴玉娇答道:「待到下个月就走。」
「都在做什麽呢?」
「其实与在京都也差不多,只是不用跟女夫子学习,多了时间玩儿,这边又凉爽,能四处走走。」她顿一顿,「还有查庄子的事情,我尚不知如何着手。」
「你怀疑庄头有问题?」司徒修问。
「还没有定论。」裴玉娇摇摇头,「暂时没看出来。」
这事是有些为难她了,想她原先连个奴婢也管不好,怎管得了这个。他笑道:「像田庄这种地方,天高皇帝远,没个主子在身边,要查得先从他身边的人开始查,且看他这几年有没有藉故赶走原先的管事、是不是任用了亲信、如今庄上可都是他的人,若是,便得再往深处查……」他徐徐说来,字字珠玑。
裴玉娇仔细一想,都是绝妙的招儿,她认真听着,连连点头,不知不觉便到了庄前,大门口挂着两盏红彤彤的灯笼,照着来路。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疾步就跑,而是停下了脚步。
司徒修颇觉安慰,煞费苦心,总算有些成效。他调侃道:「终於舍不得本王了?」
她闻言有些恼,轻声道:「谢谢王爷,但只是为刚才那事谢您,别的不谢!」
他轻声道:「咱们回京都再见。」
她身子一僵,侧头看去,他站在那儿,如芝兰玉树般俊雅,月光环绕,彷若谪仙,她的心跟小兔子疾奔似的快速跳着,哼了声,「谁跟你见呢!」她不能受他诱惑,急急忙忙地往前走了。
回到屋内,才想起竹苓此时还在杏林,裴玉娇忙叫丁香去寻她。
过得一刻钟,两人才回来。
竹苓伸手拍着胸口,「刚才可把奴婢吓坏了,姑娘去那儿没遇到什麽吧?二姑娘……」
「妹妹没什麽。」裴玉娇想起周绎离开时的狼狈,颇是快意,往後他定不敢再来纠缠妹妹,总算是解决了一桩事。至於徐涵,既然司徒修也保证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她使人去打水,打开门却听见外面有些嘈杂,还有马儿打响鼻的声音,大半夜的,是有人要走,还是有人来了?
丁香出去打听了下,说道:「是徐公子要回京都。」
不比裴应鸿、裴应麟身上无职务,徐涵乃翰林院编修,不好随意缺席,故而半夜就要赶回,裴玉娇心想,那样巴巴的来看妹妹,也着实费功夫了。不过她没必要去相送,仍是去洗澡,出来後躺在榻上与竹苓、丁香闲话。
不一会儿,裴玉英来了,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绣缠枝梨花的襦衣,头发只简单挽着,盈盈而笑,慵懒秀丽。
裴玉娇一下从榻上起来,笑道:「妹妹!」
「我来看看你,听说你此前出去过?」
裴玉娇是从大门进来的,自然有奴婢瞧见,禀告了裴玉英也是常理。她点点头,「是啊,我就在外面走一走。」
裴玉英嗯了声,「那你早些睡,这几日看东西也累了,我瞧着差不多,过几日便要问问庄头。」
妹妹寻到了蛛丝马迹不成?裴玉娇想起司徒修说的,跃跃欲试,等到她走了,就与竹苓、丁香道:「我惯来做不成什麽大事,今次得好好辅佐妹妹,你们把庄上的名单拿来。」
她看了一整个晚上,隔天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裴玉画取笑道:「越发没规矩,小心长胖,瞧瞧你这脸儿,都变得肉都嘟的了。」
比起两位妹妹,她脸儿是有些丰盈,因总比她们吃得多,可也没那麽胖,她道:「太瘦了不好,没力气的,骑马都骑不动呢,爹爹都叫我多吃点儿!」她问起裴应鸿两兄弟在哪,「难道已经走了?」
「走了,还带了野猪排骨回去,别的留给咱们,不知道要吃上几日呢。」裴玉画靠在竹榻上,手里摇着纨扇,斜睨裴玉英道:「好好的叫咱们来,又关着门,谁也不给进,要做什麽呢?」
「忘了正经事了?」裴玉英道,「祖母交代的,总得好好处理。」
「哎,你这等劳碌命,才休息几日就想着这个,那你说吧,怎麽着?我看这胡庄头挺规矩的,人老老实实,还有他妻子也是,一点儿毛病也挑不出,但凡这样才叫人怀疑。」裴玉画原也是个心眼多的狐狸,「多半是藏了什麽,许是钱财?人为财死。」
她想起什麽,啧啧两声,「李氏与她两个女儿你们瞧见没,这皮肤定是擦珍珠膏了,一群奴婢倒用得起!」她最爱美,在这上面便发现了问题。
裴玉英沉吟道:「胡庄头与两个管事也和和气气的,这几天从没闹过,我使人试探,互相都说对方好。」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裴玉娇听得暗暗心惊,为何两个妹妹都那样聪明呢?她一急,说道:「定是胡庄头收买了他们,这庄上的人都是一夥的,我瞧了名单,隔一阵子就有人犯错换上新的,所以咱们没法找到确切的证据。」
那两人一怔。
「得去找原先待过庄上的人,只要指出一个,到时候拷问,一个交代一个,就都出来了!」裴玉娇俐落的把司徒修教的说了出来。
裴玉画眼睛都瞪大了,「呀,你何时这样聪明了!」
裴玉娇脸一红,「我、我瞎蒙的。」
裴玉英也有些惊讶。
见两个妹妹都盯着自己看,裴玉娇底气更不足了,支吾道:「在祖母那儿,有时候听见祖母交代事情。」
比起司徒修,祖母吃的盐比他走的路还多,自然更厉害些,这种法子,祖母肯定晓得。
「原来如此。」裴玉画道:「被你这麽一提醒,我看很有可能,所以祖母才让咱们来管管,许是想让咱们自个儿发现问题。你说呢,二姊?我看就朝大姊说的那个方向查,然後该吃的吃,该玩的玩,回侯府再让祖母弄死他们,好吃好住的,还敢坑主子了!」
裴玉画说话向来狠,可裴玉英觉着有理,「那你们不要露口风,咱们在这儿住一个月,把看的帐本、名单都记下,他们几个老狐狸也许认为咱们不知事,不会很提防,到时候再打他们一个回马枪!」
三个姑娘商量了会儿,个个摩拳擦掌,在庄上便过得更充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