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院深宫

冷院深宫

邯翊料得不错,魏柏的任命已下,刑部才接到帝都府的上报。

前任刑部正卿钱德康,不肯看匡郢的脸色,叫他捉到错处排挤出帝都,索性辞官回乡去了。

现任正卿刘兆怡,惟匡郢马首是瞻,案子落到他手里,自然要压下。

陆敏毓早有准备,安排得十分缜密,根本没有经他的手,便由底下的书办悄悄抽出案宗,转到了理法司。

董硕的直名,在处决齐姜氏一事上,已经声震天下。

当然毫无迟疑,就在朝堂上揭开了此事。

白帝的脸色,果然异常难看。

匡郢更不好过,魏柏是他极力举荐,前后还没有一个月。

这下措手不及,懊恼之外,也暗恨魏柏,治家不谨,行事太不检点。

这一案牵连甚广。

魏柏自然是头一个被严究的,大司谏的位子还没有坐热,就被革职查问。

表面上这件事还牵连不到匡郢,然而朝中人都看得出来,首辅在白帝面前,说话没有以前的份量了。

这当儿,宫中传言,白帝曾召匡郢密谈。

君臣摒人独处,足有小半个时辰,说些什么,外人一概不得而知。

直到房门一开,匡郢从寝殿中出来,在外侍立的宫人,才听见白帝最后一句:“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了”

乾安殿侍奉多年的宫人,从未听见过白帝对石长德说类似的话,自也不免诧异,都当作了一件新鲜事。

于是这情形悄无声息、却是飞快地传了开去。

传到宫外,却又勾起了一干敏感的朝臣,新的猜疑。

匡郢的宠信大不如从前,已是彰明较著,更耐人寻味的是白帝的话。

什么是首辅不该管的事?“说是匡郢劝王爷立申翃为世子,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景和宫中,姜夫人追问女儿。

“这我可不知道了。

倒是叫贾四顺留意了,不过只怕他也探听不出什么来”

姜夫人默然片刻,冷不丁问了句:“王爷多久没上你这里来了?”

一句话,将懒洋洋倚在床头的姜妃,问得红了眼圈。

然而迅即咬了咬嘴唇,故作洒脱地笑着:“大概半个多月吧,懒得去记了”

懒得去记,可见是实情,而且是常有的事。

“难怪,看来我听说的不假”

姜妃不明所指:“听说了什么?”

“王爷最近宠上了一个宫女,听说跟前头虞王妃长得很像”

原来是这事。

姜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可不是最近的事了,总有一年了吧?就在那丫头宫里伺候,长得不怎样,人也不机灵,真不知道……哎,我如今也不计较这些了”

“一年了?怎么你从来也没提过?”

“我提这个作甚么”

“那,”

姜夫人又问:“都一年了,王爷怎么还没册封她?”

“谁知道”

“唉,看来王爷的心是全不在你这里了。

好在你已经有了翃儿,我看那孩子一脸的聪明相,将来准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提起申翃,姜妃终于露出欣慰的神情,整张脸都放出光彩来,“亏得有这个孩子!

不然,我真不知道在这里的日子得要怎样熬下去”

“所以,你更得好好筹算、筹算”

姜夫人顺势接口。

“娘”

姜妃关切地问:“你有话要说?”

“是”

姜夫人特意走到门边窗边又看了一圈,这才走回到榻前坐下,小声地说:“原本你有了儿子,你爹和我都觉得可以放心了,现在看来不见得!

所以,再等等看,倘若真是咱们不想看到的那种局面,万不得已,也只好用万不得已的法子了”

低而阴沉的语调,激得姜妃浑身一战,惊恐地望着母亲,半天说不出话来。

姜夫人安慰她:“我说了,这是万不得已的法子。

你爹说有备无患,叫我说,王爷未必会那样糊涂,舍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去立个不相干的人?何况,人人都知道,老青王是怎么死的”

“可是……”

姜妃恨声道:“容华宫那丫头可向着他!

丑事都做出来了,王爷还能把她嫁给别人?又是女婿、又是养子,多好?”

“所以,你更得狠下心来。

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你的儿子打算打算,如果真的立了那位,你想想你以后的日子?就算你舍不得那点情分,叫我说也没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咬咬牙忍过这一阵,往后还有几十年的舒心日子”

“这……”

姜妃迟迟疑疑地,“娘,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也好”

姜夫人不忘叮咛一句:“可别说出去,跟谁也不能说,放在心里就是”

“我明白”

这样回答的姜妃,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等送走母亲,她独自回到房中,亲手从箱底取出一块大红喜帕,展开在案头。

五色丝线绣的鸳鸯戏水,依然鲜艳如新。

她还记得移开喜帕的那瞬间,眼前的男人沉静的微笑。

她从未见过如此广博宽厚的人,仿佛他可以包容一切,仿佛他可以承担一切,仿佛他可以遮挡一切。

她凝视他,忘情而专注,甚至顾不上新娘的羞怯。

然而逐渐逐渐地,她发觉那神情、那微笑,只不过是他脸上亘年不变的面具。

假的、假的,全都是敷衍!

姜妃歇斯底里地抓起喜帕,使劲撕扯着。

然而勒红了指节,也未能扯开半分,她恼怒地捞起一把剪刀——就在触到喜帕的刹那,她停顿了。

望着剪刀阴冷的利刃,她的神情也越来越冷静。

莫非这就是她的命?然而这为什么就该是她的命?“为了儿子……”

她喃喃地念着。

终于,她放下了剪刀,将喜帕收好,挺直了身子,自己开门出去,问:“申翃在哪里?”

年幼的申翃,被奶娘领了来。

他平日在生母身边的时候,远没有在奶娘身边的时候多,但母子天性,一看见姜妃,便张开小手一摇三晃地扑了过去。

姜妃下意识地搂紧了那幼小柔软的身子,幼儿特有的**萦绕在鼻端,撩得她心头酸热涌动,一阵一阵地想哭。

“为了儿子”

姜妃的心,清明了,也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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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续帝都京华烟云:天舞・瑶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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