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莲(29)
“‘你大可不用担心,’我跟着说道,一边伸手把那只画夹子摆在他面前,‘时间完全来得及,用不了几分钟,只需画一张速写就可以,之后我会亲自送你上飞机。’“‘那又有什么意义!’他焦躁地说,‘你总不会说,要把一张画儿印到通缉令上去吧?’“‘当然不会。我只是想自己看看。’我温和地笑了笑,但随即就严肃起来,“不过,有一点得声明──我现在不是恳请,而是要求!’“‘哗啦’一声,他把小桌猛地往我这边一推,看样子连那个画夹子也不想要了。他跟着就站起来,恼怒地大声问:‘如果我要是拒绝呢?’“那一刻,咖啡屋里所有人全都听见了他的话,包括正在徒劳地用一张纸巾擦拭裤子的女孩儿,那些香港女大学生一齐回过头,就连吧台里的服务员,还有刚刚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下来的两个老外和他们的翻译,也都朝我们张望,只有我那两个手下显得无动于衷,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相当不妙,’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我抬起头告诉他,‘后面的事儿先不说,起码眼下……你是不能上飞机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他用一种哭腔儿问我。“‘很简单,无非是想证实我的一个推断──’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我铁着脸一字一句地说,‘尽管你煞费苦心装模作样地背着这只画夹子,行李里还有若干证明你画家身份的文件和证书,但是我敢担保──你画不出任何可以被认为是出自画家笔下的东西;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是画家赵鄂,真正的赵鄂已经于5月16日的那天晚上被自己的孪生手足赵湘杀害,而那个赵湘,也就是那个于3天之后又残忍地杀害了一个无辜并且深爱着他的女人的凶手,现在正站在我的面前!’”必须承认,在认识陈耳东之前,我对中国的警察了解甚少,认知基本上是通过媒体的报道和那些没完没了的电视剧。就如偶尔和陈耳东聊起汽车时,他认为“北京吉普”还远不如克莱斯勒的“大切诺基”或者丰田的“霸道”一样,在私下里,我也认为他们办案水平与西方侦探相比,同样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当初听陈耳东把故事讲到了这里,真的是有种见到波洛的感觉。当然了,我不知道你在此之前是否猜出此赵先生其实乃彼赵先生,反正我本人是一丁点儿也没有想到。谈到接下来发生的事,陈耳东继续说:“我说完了这几句话之后,咖啡屋内顿时一片寂静。被惊呆了的人们恨不得连气儿都不敢喘了,全把愕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在了这位赵老兄身上,而那个被弄脏了裤子的香港女学生慌忙就站起了身,惶恐万状地躲到了一旁。“唯独,两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困惑不解,但那二位也感到空气中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一再悄声向身边的翻译询问究竟。终于,那个男孩儿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这才恍然低下头,在聚拢过来的两只大鼻子之间,叽里咕噜地向他们低语着所听到的一切。“此时,那位身材硕长、模样俊俏的赵老兄像一截儿电线杆子似的一动不动地戳在那里,沉默中,一张原本迷人的脸相继呈现出愤怒、沮丧、伤心和绝望的神情,同时,颜色也渐渐从蜡黄变为了土灰。当大厅里的扬声器发出一声悦耳的叮咚,一个燕语莺声的女播音员分别用汉语和英语催促旅客登机之时,他像一座被消融了的冰山一样,轰然坍塌在身后的椅子上。“随后,看见梁子和小胡走到自己跟前,他一声没吭,愣了片刻便站起身,把两只沉重的手臂抬到了胸前。梁子给他戴上了手铐。看到咖啡厅门口聚拢了很多人,小胡顺手拿起他的外衣,盖在他的腕子上。“上了车,他一路无语。而在其后的3天里,任凭你问什么,也始终没说一句话,直到5月30日的早上我第六次提审,他才开了口。“‘好吧,我可以……交待我的罪行。’接过我给的一支烟,他望了望自己脚上的镣铐,抬起头说,‘可我真的搞不懂,也实在理解不了──这一切,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说起来,这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给这位令人不可思议的年轻人点上了烟,我开始了自己的耐心解释:“‘那天在机场说过,我是在看了你的那些……噢,现在必须纠正──是在看了你兄弟赵鄂的那张画儿──按照你的说法,是多年以前,他在小学6年级画的那张‘并蒂莲’,才把一切弄了个明白。“‘正像我在他的画室里看到的其他一些画儿一样,这一幅同样是以你们兄弟二人为对象的一件很另类的艺术品。鉴于你本人是画家的孪生兄弟,你对它自然比我熟悉得多,就不跟你重复上面的内容了。但值得一提的是──虽然里边并没有你们俩的脸,所替代的只是两朵盛开的莲花,那却是我惟一能把你们俩区分开来的一张画儿。在那里边,年轻的画家用一些具体的东西来说明哪一位是他,哪一位是你。于是我便得知──画面右侧拿着调色板和画笔的是画家赵鄂本人;左侧拿着乐谱和小号的是他爱好音乐的孪生兄弟赵湘。“‘我知道,你这两天一定还在纳闷儿我从这里边得到了什么。没错儿,要发现其中的奥妙着实不易,直到你将要飞走的那天早上,我才恍然大悟,但凡再晚一点儿,想再见到你,恐怕就得依靠国际刑警组织的大力协助了……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