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安宁反手指着自己,她哪有银子租田地,他不是在说笑吧?如果他就这样撒手不管,她可就不能再说下去了,将来人家清出田地,她却拿不出银子租下来,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我不需要一个丢人现眼的徒弟。」
「你……我……」安宁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说到底,他是嫌弃她穷,自己真没用。
「我不会让你看扁的!」
「最好是这样。」
严大海在一旁看着他们斗嘴,院子里的人也眼巴巴的看了过来。
等他们终於停下,严大海连忙插话,「孟公子、安宁,这田地还租不租?如果租是怎麽个租法?乡亲们都有意把田地租出来,就等你们给一个结论了。」
孟晨曦低头不说话,安宁瞧着真想揍他。他这是把问题给踢了出来,自己又不知道他的意思,既然他说让自己决定,那就按自己的想法来办这事。
「里正、各位亲乡,有意要出租田地的,先在里正这里登记,我看过後再找人核查田地的状况,每块田地的租金不一样,好的肥田价钱高些。另外,各户顺便登记家中成员的状况,将来好安排上工。」安宁说着,严大海在一旁轻轻颔首。
孟晨曦坐着,面色如常,只是若仔细瞧,可以从他闪着光的黑眸看出好心情。
「安宁,我们的田地都还种着庄稼呢,能不能等秋收後才出租?」
「开春时,我们才会用到这些田地。」安宁镇定的回答。
「那是不是等到开春就可以上工了?」
「开春时,要整田地,的确是可以上工了。」她点点头。
「我们都上工去了,家里只剩下老人小孩,这该怎麽办?」
「以前也是如此,你们不也一样下田?我们会让你们组织起来,几人一组,每天安排一定的田地,做完了就能回家。其他的细节,开春前会整理出来,到时再跟大家说明。」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安宁抬头看了看,有些放心不下家里的顾氏和妹妹,便打住了话题。
眼角余光发现安宁的小动作,孟晨曦站了起来,打了声哈欠,「安宁,回去吧。」
「是,师父。」
孟晨曦听她叫自己师父,眉头轻蹙,不过,并没有说什麽。
严大海也连忙起身,由严小茶扶着准备送孟晨曦离开。
「里正,别送了,夜深了,早点休息。」说完,孟晨曦施施然的出了严家大门。
院子里的人怔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又一起看向严大海,「里正,这事没能有结果吗?」
「这不是有结果了吗?」严大海的眼底有着说不出的兴奋,「你们先回家吧,时候不早了,明天找时间来我这里,把田地和家庭成员都登记一下。」
「里正,这事就定下来了?」
「定啦!赶紧回家去,你们不睡,我还要睡呢。」
有人还想问什麽,其他人急忙使眼色制止,然後你推我、我推你,各自回家去了。
月光下,安宁和孟晨曦一前一後的走着,安宁看着长长的影子,一下一下用力的踩着。孟晨曦看着她幼稚的行为,又好气又好笑,嘴角微微勾着。安静的月夜,两人这麽走着,弥漫着一股很温馨的感觉,心里像是有什麽在迅速的发酵,涨涨的、暖暖的。
快要到家时,突然一道黑影拦在两人前面,打破他们之间的微妙氛围。
「安宁,找你的。」孟晨曦说完,就绕过严峰林,准备回施家,不,现在已经是顾家了。
「师父。」安宁急急的喊住孟晨曦,「师父,你的眼睛不好,还是让徒弟护着你回去吧。」可恶,他眼睛真的不好,自己对严峰林如此感冒,他看不见吗?居然想要狠心的留她独自面对严峰林,若是那恋儿情深的小赖氏在某处伺机行事的话,她的清誉就毁了。虽然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是她得考虑到顾氏,顾氏绝对是在乎的。
「我的眼睛很好,你的事,我不便处理。」
「你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哪个师父会不管徒儿呢?」安宁一边说,一边在心里腹诽道——这师父也太无良,明明一看就知道我有多讨厌严峰林,居然见死不救。
「我是一般的师父吗?」他说完就走了。
安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禁内心冒了团火,这师父,真的让她气得牙痒痒,想要咬他。
严峰林看着安宁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禁怔了怔,有些不安的问:「安宁,你怎麽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严峰林听到安宁的话,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但仍不死心的道:「安宁,我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了,以後我一定加倍努力,一定考取功名,你等我,待我金榜题名之际,便是我们成亲之时。安宁,你的委屈,我都清楚;你的用心,我都明白。你现在这麽努力,一定是想让我娘认可,你放心!我爹娘已经後悔了,我相信不用多久,我就能劝他们上你家提亲。我——」
「停!」安宁皱眉,上下打量着他,「你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麽?是谁告诉你,我对你用心良苦了?又是谁告诉你,我需要你娘亲的认可了?还有,我什麽时候告诉你,要等你金榜题名?我什麽时候做了让你误会的事情?」
严峰林听後,不禁赤红着眼,急急的伸手去抓她的手。
安宁闪开,冷冷的看着他,「我最後一次告诉你,我和你之间,没有误会,没有用心良苦,没有委屈。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安宁,你怎麽能这样?」严峰林攥紧了安宁的手臂。
安宁低头看去,他非但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似乎知道只要一松开就永远没机会了。
「放、手!」
「我不放!我不会再傻傻的松开你的手了,就是我爹娘来了,我也不放手!」
「小赖氏,你干麽瞪着我?我……」安宁的目光落在严峰林身後,只说了半句,前一刻还说不会松开她手的男子,已骤然放开,一脸吃惊的扭身看去。
「娘,你不要……」身後空空的,什麽都没有。严峰林再回头,安宁已跑走了,「安宁,你骗我!」
但安宁根本不理他,一拐弯,已看不见她的身影。
安宁一路跑回家,进了院门就直喘气。
月光下,孟晨曦坐在木桩桌前,手里端着的热茶放了下来,淡淡的看向她,「後面又没有鬼,你跑那麽快干什麽?」
「你还好意思说?」安宁气呼呼的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见死不救,算什麽狗屁师父?」说完,她端起茶,吹了吹,一口喝完,然後砰的一声,重重放下,犹是不解气的瞪着孟晨曦。
孟晨曦低头,瞄了一眼桌上的杯子,然後伸手从旁边又取了一个杯子,倒茶喝了起来。
安宁这才发觉不对劲,低头看了看面前的茶杯,脸唰的一下红了。她气懵了,居然拿起他喝过的茶就喝。
孟晨曦轻呷了一口茶,优雅的放下,看向她,「为医者,忌躁。」
「你!」
「下回再让我听到狗屁师父这四个字,你就等着被打板子。我会亲自动手,打到你坐不下来。」孟晨曦面色清冷,「一点感情之事都处理不好,我还能指望你什麽?就你这样,能夺回你爹娘的一切吗?」
「就是不夺回那一切,我也能过上好日子。」安宁恨恨的道。
「是吗?」
安宁听着他不相信的语气,顿时像是被激怒的狮子,张牙舞爪,「你看不起我?」
「你没做过能让我看得起的事情,无论是抡起菜刀砍人,还是对严峰林的当断不断。」孟晨曦看了她一眼,眸底闪过冷意、疏远和失望。
安宁心中一痛,莫名感到失落和委屈。他居然这麽说她,难道他看不到她的努力吗?
「夺回我爹娘的一切,就是你眼中的好徒弟了吗?」她倔强咬唇盯着他看。她没发觉自己的语病,也没发觉自己为什麽在意能不能成为他心中的好徒弟。
「你不夺,别人难道就会放过你们?」孟晨曦站了起来,「可笑!想要让我看得起,那就得变强,不用靠菜刀就能让人害怕。」说完,他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