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家怎麽了?」公孙容说话间从摊子上挑出了一件杏黄肚兜,很是欣赏的样子。
「回去的时候别忘了买盐。」夏嘉弦不看他,绣着手里的手绢,他沉默了片刻也不再问,夏嘉弦才松了口气。
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又贴在夏嘉弦耳边问道:「那人喜欢你?」
夏嘉弦手一抖,手中拿的针直直地刺向了公孙容,若说她不是故意的有人信吗?但是这一次公孙容早有防备,他三个手指紧紧地箝制住夏嘉弦的手腕,疼得夏嘉弦直想叫娘。
公孙容把针从夏嘉弦手中拿走,脸上满是不赞同,「嘉弦,你也不能总这样得寸进尺,我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身上带着人命官司呢。」他用另一只手理了理夏嘉弦的鬓角,「而且我很记仇的。」
夏嘉弦自然知道他很记仇,可是她也一向睚眦必报,被他坏了名节怎麽能轻易咽得下这口气?但是眼下的情况怕是不能一雪前耻了,夏嘉弦的眼中满是委屈无辜绝望,彷佛那悬崖边上的一朵小白花,「嘉弦究竟做了什麽惹容郎不高兴,容郎是要杀了嘉弦吗?」
「我怎麽舍得杀你,杀了你谁给我煎药?谁跟我讲我下了地狱?」
他这话夏嘉弦怎麽听怎麽害怕,这分明是准备用完了她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夏嘉弦相信他绝对做得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今天一天只卖出了一件肚兜、一条丝帕,肚兜是刘员外买了送给怡红院红牌的翠云,丝帕是卜氏饼店的小二买了送给老板娘的,虽然今天的生意比前天要好些,可是因为江律白白拿走了一条丝帕、一条肚兜,所以今天还是赔了,夏嘉弦想,长此以往她只能喝西北风了。
夏嘉弦收拾了摊子,准备绕道去买点盐,背上的包袱就把她压得气喘吁吁,但是公孙容走得很快。
终於夏嘉弦实在走不动了,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只能看着他健步如飞地离开了,越走越远,夏嘉弦想反正也是追不上公孙容了,也就不急着起来,等她休息够了站起来时,却看见一个一身劲装的男子站在对面的树上,估计这又是什麽少侠、什麽剑客,於是她只想躲得远远的,起身准备去追公孙容。
谁知她刚迈出一步,眼前却一花,那劲装男子已经站在她前面,夏嘉弦绕过他,准备继续走自己的路,谁知那男子又闪到她面前,这一次他直接用剑抵住了夏嘉弦的脖子,「公孙容在哪?」
夏嘉弦这才仔细去看他,剑眉星目,只是满脸的杀气,实在不是个好惹的主,夏嘉弦本来想装傻,但他这样直入主题,明显是有了足够的证据,她若是再装傻就是真傻了。
「他就在前面,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最好把那穷凶恶极之徒杀掉,也省得危害人间,夏嘉弦怕他不相信自己,又道:「他受了重伤,你快去。」
可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夏嘉弦本想让劲装男子信任自己,谁知反而让他不相信了,他瞪着夏嘉弦,彷佛夏嘉弦做了什麽对不起他的事,他的剑又靠近了两分,「你是想声东击西?快说公孙容在哪,否则我杀了你!」
他已经认定夏嘉弦在骗他,无论夏嘉弦说什麽他都是不会相信的,如今这世道,连做好人也是有风险的。
夏嘉弦努力挤出了两滴眼泪,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了他的大腿,「少侠饶命、少侠饶命,都是公孙容那个禽兽逼我的,他抓了我妹妹,威胁说若是我不听他的话,就要把我妹妹先奸後杀呀!」
那男子明显被夏嘉弦这样的转变吓到了,他的腿在抖,几乎把夏嘉弦甩出去,多亏夏嘉弦抱得紧。
「那、那你快告诉我公孙容在哪,我好去救你妹妹。」原来不只他的腿在抖,他的嘴也在抖。
夏嘉弦一脸的鼻涕眼泪,用颤抖的手随便指了指另一条路,他很严肃地看着夏嘉弦点了点头,然後用内力将夏嘉弦震开,拔足狂奔而去。
夏嘉弦用袖子擦了擦脸,觉得自己若是以後生活不下去大可以去街上乞讨,只希望像这个少侠的人能多些。
其实夏嘉弦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若是这脑袋少根弦的少侠遇上了公孙容,一定会被公孙容整得很惨,轻则受伤残疾,重则死无全屍,夏嘉弦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少侠不用感谢她,这都是她该做的。
夏嘉弦拍了拍屁股准备回家,却发现路边的墙上坐了一个人,正是公孙容,他一只脚支在上面,一条腿垂下来晃啊晃,似笑非笑,「嘉弦什麽时候有了一个妹妹?」
「这个说来话长……」夏嘉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麽解释。
却听公孙容又道:「那我什麽时候抓了你的妹妹?先奸後杀这样的话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吧?」
他轻飘飘地落地,丝毫看不出受了重伤,他一步一步向夏嘉弦走来让她有些想跑,他却只是伸手拿了包袱然後转身往回走,这条路上没有人只有他在走,周围的景物也都不甚清晰,他那样一步一步地走远,竟然让夏嘉弦觉得有些内疚。
夏嘉弦追上他,嗫嚅道:「我不是故意坏你名声的。」
公孙容止住脚步,低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复杂地笑了,「没事,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这样了,也不差你糟蹋的这一回。」他说完便走,夏嘉弦急忙跟上。
其实夏嘉弦觉得那个脑袋缺根弦的少侠还会再来找他,集市上的人基本都认识自己,少侠只要找个人问一下就能找到她家,或许他们到家的时候少侠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然而夏嘉弦真的高估了那个少侠,直到夏嘉弦给公孙容煎好了药,他还是没有出现。
公孙容依旧皱着眉喝了药,夏嘉弦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受了那麽重的伤眉头都没皱一下,喝药却让他愁苦不已?
公孙容又将衣服掀开,伤口基本已经癒合,但是有几处却溃脓了,他撒了些白色的药粉在上面,想要用棉布条包紮上但是胳膊根本抬不起来,他试了几次,弄得额头上都是汗水却还是没有成功,抬头瞅了夏嘉弦一眼,有些不满地把棉布条递给夏嘉弦。
夏嘉弦立刻伸手接过,只是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但是她又不能这样乾站着,於是用棉布条包住了他胸前的伤口,又绕到了他的背後在腰间打了个结,还没等她为自己的无师自通雀跃,公孙容却转过身来,木然地看着她,这时夏嘉弦才发现她把他的胳膊也绑住了。
夏嘉弦立刻去解那个结,可是她为了固定住系了死结,於是当夏嘉弦奋力解开那个结的时候,公孙容刚上的药已经都蹭掉了,更严重的是,夏嘉弦把他的伤口弄裂了,她发誓这一次她真的没有想要使坏,她只是不太熟练而已,夏嘉弦用从未有过的真诚眼神看他,他却不看夏嘉弦,只盯着那几处裂开的伤口。
良久才又上了药,公孙容用棉布条包裹住,然後将布条递到夏嘉弦手里,夏嘉弦急忙伸手接过,这一次比较顺利在他的背後打了个结。
晚上夏嘉弦依然握着剪刀上了床,公孙容盯着她的袖子看了两眼,有些担心,「你没有梦游症吧?」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夏嘉弦有些应付,又把袖子拢了拢,压根就不知道公孙容担心的是什麽事情。
公孙容往床里面挪了挪,躺下,又坐起来,又往里面挪了挪,整个人都要贴到墙上去,夏嘉弦的床虽然小,可是两人都极力地向外面靠,结果床中间空出了很大的地方。
两人各怀心思,夏嘉弦一心想着,若是公孙容有不轨的行为便同归於尽,公孙容想的却是千万不能睡熟了,否则眼前这姑娘若是有梦游症,他怕是离死不远了,想他一世英名,被江湖几大高手追捕也成功逃脱,若是不慎死在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手里也太丢脸了。
第二日公孙容依旧陪夏嘉弦去集市,他们两人刚刚摆好摊子,江律便领着一行衙役来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