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也就是说,如果找人假冒皇帝的笔迹,替换掉前几页书信,加上有皇帝印玺的最後一页,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李代桃僵。
反正皇帝的笔迹想必暮婵也没见过几次,更不熟悉,只认最後加盖的玉玺。
想到这里,沈琤立即叫来自己的几个狗头军师,遮住其他部分,只截取书信无关紧要的一行,让他们模仿着写几个字,然後留下了模仿得最像的那个——许明远。
许明远年逾五十,在沈霖做节度使的时候就在麾下卖命,算是元老了,也颇得沈琤的信任。
於是沈琤也不瞒他,开门见山的道:「你模仿这人的笔迹,替我伪造一封书信。」
当然没问题,兵不厌诈,能骗到对方算有本事,「……模仿倒是不难,可是最後的印信……」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你只管模仿此人笔迹就是了。对了,用这种锦瑜纸。」这种纸柔软似锦缎,光滑如美玉,是专门供给皇室和京中权贵的,皇帝尤其爱用。
但沈琤从蜀地救驾回京,被册封为侯爵的时候,也特意赏赐了他一批。
许明远一瞧,多少猜出了一些门道,但这年头,节度使没什麽不敢做的,伪造皇帝的书信还真算不得什麽,他一向不多嘴,「不知能否让我看一下此人的完整书信,也好模仿他的语气,伪造书信最难的不是模仿笔迹,而是模仿语气。」
沈琤也不隐瞒,将信一甩,「快看吧。」
许明远一瞧,果然是皇帝的来信,皇帝的语气一会高高在上,一会又卑微祈求,十分矛盾,可见当时写信时的情绪状态十分不稳定。
不过,不想让郡主相劝的话,只要将书信截下,说没接到就是了,何必要伪造呢,不知道大人有什麽目的。
「我看完了,大人只管说出想要我写的内容吧,我打好腹稿後,马上就写。」
沈琤勾唇哼笑了两声,将自己的构想全说了出来。
许明远一听,心里叹服,您真是得了老主公的真传啊,真真是厚颜无耻。
沈琤说罢,冷脸道:「你不许泄露出一个字!」
「不敢不敢。」
许明远想了一会,觉得揣摩到皇帝语气的精髓了,提笔开写,待写完,他将墨迹吹乾,交给沈琤。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许明远出帐前,见节度使大人瞅着书信嘴角含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赶紧提了提气,出了大帐。
沈琤将信折叠好後塞回腰带,又将腰带使劲折叠乱揉了一通,再取出书信,对比了前後几页纸,发现无论是折痕还是新旧几乎都看不出差别,才放心的将所有书信都放回腰带内,命人将烟露带进来。
沈琤将腰带抛回给烟露,「我带你去见郡主,然後等我不在的时候,你只管将腰带内的书信拿出来给郡主。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你懂吧?」
「懂……都听大人的吩咐。」
沈琤满意的点点头,若无其事的带着烟露去隔壁的营帐见暮婵。
因为消息瞒得紧实,暮婵并不知道烟露来了,冷不丁见到她,欢喜的迎上来,「你怎麽来了?」
烟露给暮婵施礼後才道:「奴婢奉王妃的命令,让您挑选一下成婚当晚所用的团扇图样,您定下了,便要去做了。」
沈琤笑道:「王妃真是有心了。」
暮婵反倒不好意思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干麽这麽着急。」
这时有人在帐外禀告,「大人,行军司马说有要事找您商议。」
沈琤「无奈」的道:「那你们主仆先聊,我去去就来。」说着撩开帐子,走了出去,但走着走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不由得邪笑了两声。
见沈琤走了,烟露慌忙解开腰带,去抽信纸,「其实奴婢不只是来让您选图样的,奴婢奉了命令,带皇上和王爷的书信给您。现在沈大人不在,您抓紧时间读了吧。」
暮婵纳闷,又有什麽事?但见烟露如此紧张,不敢慢待,她一拿出信来忙就接过看了。
烟露不知信上写了些,只见看到郡主的脸色,从微微蹙眉到紧锁眉头,同时惊讶得微微张嘴,最後咬唇,脸颊绯红。
暮婵看毕,气哼哼的道:「真是的,关他们什麽事呀?这麽替沈琤操心。」
烟露想问,却又不敢问,只能沉默着。
而暮婵也是,她想说,却不能说。
因为信上,皇帝言辞恳切的请求她说:乐兴虽然退兵了,但想必贼心不死,日後还会为祸,朕决定这一次让沈爱卿发兵乐兴,直接将此贼铲除。但战事凶险,不知沈爱卿一去能否平安归来。
朕担心沈爱卿万一遇到不测,没有後代延续香火,定北藩镇几代单传,郡主啊,堂妹啊,你就放下成见吧,不必等到婚期,赶快与沈琤圆房吧。
否则等在京城完婚後,他待不了几日就要出兵乐兴,你们温存的时间太短,朕怕你孕育不上他的子嗣。
他有了子嗣,才肯替朕舍命攻打乐兴,所以,你们现在有时间就趁早圆房,早点怀孕,早生贵子。
最後一页盖着皇帝的印玺。
要命的是她父王也在信里劝她要听皇帝的命令,皇上说什麽就做什麽,为人臣子的不能抗旨不遵。
父王的字她很熟悉,这封信绝对是出自父王亲笔。
暮婵怕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看错,真想大喊一声,你们收了沈琤的黑钱吧,干麽这麽替他着想!
「郡主?」烟露见她脸白一阵红一阵的,担心的问:「您没事吧?」
「没事……」暮婵无奈的对烟露道:「那你回去告诉母妃,将嫁衣做得稍微宽松一些吧。」
「为什麽啊,您也没胖呀?」
暮婵纠结的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烟露一头雾水,但不敢询问,她做奴婢的,只要服从郡主的吩咐便是了,「是,奴婢会将您的话回覆给王妃的。」
「唉——」暮婵愁眉不展,将信统统收进衣袖内,才道:「我离开这麽久,父王母妃都好吗?世子与世子妃都好吗?」
「都好,大家都数着日子盼着您回去呢。」烟露笑道:「就是四公子不好,因为您顶替了他身分的关系,王爷找了个由头将他禁足了,不许他在任何地方露面,可苦了他了,每日足不出户,只能在房间里用功读书。」
暮婵苦笑道:「他一定想不通是什麽原因。」
烟露道:「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他姨娘反而觉得这样好呢,巴不得王爷再多关他一阵。」
「对了,赵贤妃之死引发了众节度使发兵上京,京中现在可安稳吗?我怕有人趁机作乱,冲击王府。」
「不会的,禁军虽然对外打仗不行,守卫京城内部还是能做到的,况且王府内护卫不少,这个郡主您无须担心。」
「嗯,反正定北军就要到京城了,京城之围马上就可以解除了。」
烟露一怔,听郡主的语气,看样子是不知道乐兴节度使的军队已经打道回府了,其实定北军完全没必要上京的。可是烟露万万不敢泄露一个字,她只是个丫鬟,朝中大事,时局形势也不是她能参透的,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要紧,「对呢,和郡主料想的一样。」
暮婵重新坐下,一想到方才信件的内容,不由得托着粉腮又叹了一声。其他人的烦恼都能和别人商量,唯有她的不行。
这时候,沈琤撩开帐帘走了进来,看到暮婵眉目间有淡淡的愁色,知道事情办妥了,但故意装作不解的问:「怎麽,有坏消息?怎麽闷闷不乐的?」
暮婵正在神游,一听到沈琤声音,登时被惊醒,慌乱的道:「没、没有啊。」
沈琤便问烟露,「你是不是跟郡主说了什麽丧气的话?」
烟露忙摇头为自己辩解,「大人明鉴,奴婢与郡主只是寻常聊天而已,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暮婵也替烟露说好话,「是我对团扇的花样举棋不定……和她没关系,本就不是大事,是我拿不定主意。」
沈琤心中暗笑,但嘴上则笑道:「原来因为这个,我还以为谁惹你不高兴了。」又看向烟露,「你要跟郡主交代的事情交代完没有?若是没有其他的话说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去,你在前方有人接应吧?天黑之前送你回去比较好,否则你要在营内过夜,很不方便。」
暮婵能逃避一天是一天,伸手拉过烟露到跟前,「没说完呢,她今晚和我睡,明天再送她回去。」
沈琤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和暮婵祈求的目光对上,马上心软了,「那你们主仆今夜好好叙叙旧,明天我再送她回去。」
没关系,是自己的跑不了,不就是延一晚上吗?
暮婵心花怒放,「琤郎你真好!」
沈琤心里得意的哼了哼,你明晚就知道我的好了,不心急……嗯……我不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