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正在痛苦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乐兴赵家要跟他们拼命,虽说死的是小儿子,但死于「同盟」之手显然比死于恶贼沈琤手里更叫人难以接受。死在沈琤手里是有预料的,而死在建庆手里,则像被信赖的人捅了一刀子,咽不下遭人背叛这口气。
再说,早晚都要打,闲着也是闲着。
乐兴节度使表示:从此之后,咱们就是仇人了。正好你们带去贯州的兵被沈琤打了个落花流水,这会士气低迷,我们建庆要趁你们病,要你们命,不废话了,接招吧。
谁都没想到,沈琤还没开始打建庆和乐兴,这两家就打上了。
而这时安顿好贯州的沈琤,已经在返京的路上了,跟来时不同的是,天气更冷了,有几日甚至飘起了小雪花,但定北军惯于挨冻,所以也算不了什么。
还有不同的地方便是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多了个侄子还多了一个谢岫安。谢岫安见父亲陷于和乐兴的战争,而自己又身陷囹圄帮不上忙,竟然大病了一场,幸好他底子好,没病死,拖着病躯被沈琤拉着北上。
这一日傍晚宿营,沈琤从外面进来,见暮婵竟然在灯下做着针线,便上去抱住她:「你给我做什么呢?」就是有这自信,是给自己的。
暮婵摇头:「不是给你的。」
「给嵩儿的?」看她缝制的东西只有拳头大小,圆溜溜的像半个蹴鞠,或者像一顶小帽子。
「也不是。我的针线活一般,给嵩儿的东西还是针娘们做的更好。」
「那这是什么?」他更纳闷了。
「我闲着也是闲着,用鹿皮给鹰隼缝个小帽子戴,这眼瞧要下雪了,怕它冷。」
此话一出,沈琤不由得笑道:「它哪里用得着这个?它也没长耳朵,还能冻掉吗?人家有毛的,」
暮婵被他说的脸发红:「我乐意,我觉得戴上好看,你又不是给你的戴的,才不管你怎么说。」沈琤托着下巴打趣道:「对了,宝船上那只狸花猫不是被你带回来了么,你不如也给它缝个帔子穿吧,还得是对襟的那种。」
「有道理,听你的。」
过了几天,沈琤见到那只装在笼子里押韵的狸花猫竟然真的穿了一块鹿皮小袄在身上。而那只鹰隼,他没敢召唤下来看,就怕看到那只鹰隼都有她亲手缝制的帽子戴,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自我安慰的想,嘁,这也不算什么,我拥有娘子整个人,还在乎从她手上做出来的这点玩意么。
翌日晚上,大营扎下,他回到营帐见她又在灯下缝补,刚要说又是哪个畜生这么幸运?突然发现她在补的是自己的袍子,赶紧闭嘴了,心想幸好看了眼,否则把自己都骂进去了。
虽说很想说一句,这袍子破了扔了就是,补它干什么,但看到妻子如此认真,不由得想多看她一会。他在她旁边坐下,垂头看她的侧脸,过了一会,他有感而发:「咱们现在真是夫妻了。」
她扑哧一笑:「什么叫做真正的夫妻了?难道之前是假的?」
「不是。」他搂过她的肩膀:「我是说现在一切都那么自然,你在灯下给我补衣服,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那样,你跟我实实在在的生活着。至于以前……我总是怕你哪天弃我而去,感觉你都是飘着的,哪怕有了孩子也是。」
暮婵挑眼笑问他:「真奇怪,现在怎么就不怕了?是不是觉得我生了你的孩子跑不了了?」
「怎么说的呢……」沈琤脸皮一贯非常厚,不在乎此时再厚一点:「我觉得经过这一次贯州的事情,我觉得……你的心确实放在我身上了,害怕我出意外,非要跟我来……以前好像只有我怕你出意外,想寸步不离的跟你在一起,现在,你对我也是这样了。否则,就是生了孩子,你不喜欢我,你永远也不是我的人。」
暮婵靠在他怀中,垂眸笑道:「我这次跟对了,否则在船上,人家叫你喝酒谁帮你解围?」
「可不是,我就说你是贤后。」他点了下她的鼻尖。
这一次她没有再反驳了,丈夫的志向早就不言而喻了:「……你未来打算怎么办?」说完,吐出一截舌头:「我这算不算打听机密呀?」
「我跟你哪有什么机密。」他这句话好不心虚。
她一撅嘴:「是么,可你之前一点没透露有想要杀回贯州的意思,在船上游山玩会之后,就踏上返京的道路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才告诉我你要带一千人悄悄杀回去。」
「那是你没问。」
「行了行了,都是我的错,你往后打算怎么办呢?现在建庆和乐兴打起来了,咱们隔山观虎斗吗?」
「当然了,然后帮着强势的一方把弱势的一方往死里打。」
「若是建庆占了上风呢?咱们抓了谢岫安,和建庆是仇人,难道也会帮着建庆吗?」
沈琤将她手里的针线拿下来扔到一旁,抱着她回到床上躺着细聊:「我反倒愿意见到建庆占上风的局面,这样一起打乐兴的时候,才不怕他背后下黑手。当然不能全然肯定,但至少会有一些顾及。我还得保留实力打遍全国呢,可不想因为乐兴损耗太大,等建庆和乐兴打的差不多了,咱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是最好的。」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何对自己有益,他就帮谁。
暮婵道:「万一建庆和乐兴和解了呢?」
「……我就放了谢岫安,然后安排他死在乐兴手里,叫他们和解不成。」
她眯眼:「总觉得这招似曾相识。」
沈琤赶紧咽了下吐沫:「你是说皇帝吗?我这是被卢策海骂出了灵感,他说我栽赃,那我干脆栽赃给他看好了。」
她没说话,只叹了一声。
他担心的问:「你叹什么气?我说的不对吗?」
「……我在想,你说得对,咱们现在是真正的夫妻了,理应互相扶持下去,不像当年我没嫁给你那会了,所以有些事,我也不深挖了,你的皮是揭不干净了。」
沈琤没胆子挑衅,虽然很想说一句:「你来呀,我不怕揭。」但到底没那个胆子。
她不想再说这些烦心事了,笑道:「琤郎,你闭上眼睛。」
沈琤知道有好事,赶紧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她拎着一个精致的荷包在他眼前晃,他一把抢过来:「给我的?」
她点头。
「你什么时候做的?」他欣喜,捧在手心里看。
暮婵反倒不好意思了,支吾道:「给你个惊喜,自然得背着你做了。」
因为这个荷包做了整整两年,从遇到沈琤不久,觉得他是个英雄开始就陆陆续续的缝制,期间经历过烦心缝不下去,想要放弃,重新捡起来做等反复的状况。后来她被皇帝派去劝降到重新回到京城准备婚事,之后怀孕了照顾孩子,拖拖拉拉一个荷包竟然做了两年才缝完,若不是最近出征,有的时候在军营内没什么事,可能还不能完成。
可谓是个迟到的礼物,但见他这么高兴,她不好说穿。
「瞧瞧这得纳多少针啊,可比鹿皮小帽子什么的费神多了。」他开心的笑道:「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比不过那几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