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就没有想想自己为什麽这麽贪恋苏蔓,也从没花任何心思想想这快活的日子其实是很容易到头的,苏蔓虽然不聪明,可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并不喜欢裴易,可她又畏惧着他,所以并不敢反抗,她不知道这种生活什麽才能结束,因为每一次和裴易睡觉都好累好累,她还感到羞耻,她羞耻裴易碰她的每一个动作,那种全身融化的感觉让她感到害怕。
人一旦害怕就会寻找出口,那时候她碰到了一个人,一个料理师傅,日本人,人一板一眼的,不太会说话,却很真诚,眼睛特别明亮,如同星子一般,是和裴易完全不同的眼睛。
这让苏蔓有些着迷,她本就喜欢钻研厨艺,做得一手色香味俱全的中式料理,但还没学过日本料理,她带着这一份好感,诚恳地想要拜料理师傅为师傅,希望他能够教教她。
料理师傅年纪很轻,听着苏蔓的一番话,脸当场就红了,或许也是带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满口就应承下来,於是小师傅和小徒弟的生活就拉开了序幕。
等裴易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即使苏蔓人还在他身下,可她的心已经飞到天边了,就算裴易从未得到她的心,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他是个聪明人,很容易找到苗头,然後顺藤摸瓜,终於发现了料理师傅,他勃然大怒,从未有过的愤怒,火烧燎原一般,明明只是想玩弄苏蔓,却感觉像被背叛了一般。
可裴易这样想实在是有些师出无名,别说苏蔓和料理师傅清清白白,就说他和苏蔓这样算什麽呢?他是苏蔓的谁,他冷静下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以什麽身分自居的,他算苏蔓的男朋友吗?
他才不是,他和苏蔓明明只是……後面的话不能提,这实在太伤苏蔓的心了,再迟钝的女人也会受伤的,更何况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裴易的事情。
不过裴易这人早就坏透顶了,即使他还没想通为什麽会觉得苏蔓背叛他,行动上就已经开始惩罚苏蔓,他禁锢着她,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着她。
男人总有种错觉,好像只要在床上能够征服这个女人,那麽她的心就会向着他,说到底裴易也只是个傻男人罢了,苏蔓是真的被刺到心,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尝到心揪紧的感觉,待在裴易身边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得走,她得逃,她好像一下子就变聪明了,躲过了裴易安排的那些眼线,收拾行囊就要和料理师傅去日本,连她的父母都没有通知,等裴易追过来的时候,飞机已经起飞多时了。
浩瀚长空,苏蔓就像蝴蝶一样飞走了,没有留只言片语,裴易整个人都傻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人生中所有百转千回的事情他都忘得一乾二净,所有尝过的喜乐也都烟消云散,惟有漫天的,尖锐的疼痛扎在心窝最脆弱的一端。
他不懂这是什麽感受,他自诩是一个大男人,即使从小到大都被纵容着,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不知为什麽,那个时候,他的眼睛却红了。
裴易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把苏蔓抓回来,然後再把她关起来,一辈子也别想逃离他。他当机立断就要去买机票,即使他完全不知道苏蔓去的是日本的哪座城市,还是不假思索地要去买。
只是在抵达柜台前,有人小心翼翼地揪着他的袖子,裴易不耐烦地甩开,然後身後那人又唯唯诺诺地揪上来,他低咒了一声,凶巴巴地转过身来,浑身燃烧着滔天的气焰,可眼睛一对上身後的人,就顷刻熄灭了,再过一秒,他愣住了。
娇娇怯怯的女人睁着一双有些红的眼珠,纤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潮意,她不敢看他,嘴唇有些苍白,那是被她咬的,她害怕着他,但还是鼓足勇气颤颤颤巍巍地说:「裴、裴易,我、我……怀孕了……」
一切戛然而止。
苏蔓到底没走成,再後来苏蔓把孩子生了下来,取名叫裴任,这是苏蔓与裴易的第一个孩子,来得最不是时候的孩子,可偏偏绑住了两人,然後又有了裴佩和裴冉。
其中裴佩是最特别的,比起遗传了她爸那风流德性的大哥,还有那尽得她妈缺一根筋真传的小弟,她确实坐实了最特别的位置,既不放荡又不傻,他们爸妈没念好的书,她都念得特别好,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的,唯一不好的就是长了一张冷淡的面皮,明明遗传了苏蔓婉约娇媚的脸蛋,可偏偏性子极为冷淡。冷淡也就罢了,反正她聪明呀,聪明的人总是受到宽容的。
可苏蔓又发现,裴佩好像对那些反应迟钝的人特别刻薄,她是有证据的,因为她对裴冉总是凶巴巴的,上一年级的时候,还把跟她的同学,一个有些傻乎乎的小女孩给吓跑了,老师让她对同学道歉,她就抬着高傲的下巴,怎麽都不肯低头。
这让苏蔓有些受伤,虽然裴佩对她很尊敬,可她却是个容易犯糊涂的妈妈,不知道裴佩是不是私心里也不喜欢她这个妈妈,只是本着那层无法剥离的关系,还尚温声细语的。苏蔓想不通,就去问裴易,不料裴易还嘲笑她,只会吻她抱她,这让她更加郁闷了。
不过苏蔓是真的想多了,裴佩心里可尊敬苏蔓了,但有一点,倒被苏蔓说中了,她确实很不喜欢那些笨蛋,但究其原因不是裴冉,而是她那个笨乎乎的同学。
裴佩小朋友刚上学的时候还是个温温柔柔,笑起来比蜜甜的可人儿,对每个和她一起玩耍的小朋友都很友善,但好景不长,有一天自由活动课,她的同学从书包里捧出象棋来,说要和她一起玩,当时她们也不过一年级,玩这个其实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可碰巧的是裴佩的这位同学有一个身为职业棋手的父,她自小就耳濡目染。
而裴佩呢,说来也是缘分,她爹自从不爱喝酒玩乐後就开始玩象棋了,而他的对手,当然是家中智商最高的裴佩,小女孩特别有天分,尚能和裴易打成平手。
所以这一次裴佩和她同学的交锋也算是她们爹的较量,裴佩虽然并不多麽崇拜裴易,但也是护短的,当场就应战了。
虽说是应战,裴佩也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因为她的同学实在是不成气候,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一场棋局三两下就分了胜负。裴佩觉得很没意思,拍拍小手就不想玩了,不料她那个平时虽有些笨但还算讨人喜爱的同学居然耍起赖,小嘴一扁就开始大哭大叫,说裴佩欺负她,还把老师引过来,整个过程让年幼的裴佩瞠目结舌。
会哭的小孩有糖吃,结果可想而知,即使老师弄清了缘由,还是要添上一句多余的话,让裴佩平日里多谦让同学,谁让後者本来就不聪明呢。
当时裴佩就看着同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脸,嘴巴大得可以塞进一个苹果,人生第一次,她有了反胃的感觉。
原来笨蛋是可以凭藉眼泪博取同情的,然後再藉着这微薄的同情心,作威作福起来,并且毫不羞愧。
自此之後,裴佩只要遇到脑袋不太好使的人就本能地讨厌,即使那些笨蛋们各有不同,可在裴佩眼里都是一路货色,只是一群浪费她时间,根本不必费唇舌的家伙。
她将不与笨蛋交友作为人生的至理箴言,一路顺风顺水,作为同侪中被崇拜的对象和老师眼中的宠儿,裴佩的人生就和教科书般严谨完美,没有任何差错。
但还是出现了意外,偏差不期而至,竟让她坚定如磐石的心微微有些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