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灵歌斯路84号(2)
法兰克的笔调则一贯地从容不迫,遣辞用句温文儒雅,典型的英国绅士作风,但是大概受到荷琳的感染吧,最后他的信中也不时闪现出一丝风趣。两人一来一往的机智交锋,令所有对文字与书籍着迷的人都看得过瘾,巴不得自己也有这样的经验。法兰克的妻子娜拉在他去世后,首次与荷琳联络时,就在信中坦诚表达,她对荷琳的写作才华,其实是既羡慕又忌妒,因为法兰克是如此的喜爱阅读她的来信。荷琳几次计划要去伦敦拜访“她的”书店及法兰克一伙人,但总因筹不出钱而作罢,1969年1月,她收到书店秘书的来信,告知法兰克已于去年底因病去世。两个人神交近二十载,却终究不曾会面,荷琳伤心地翻阅存放在鞋盒中的信件时,想到将这场情谊的片段出版,以追悼那段过往的时光。在征求娜拉的同意后,终于在次年秋天出版,旋即引发一阵好评,没没无闻的荷琳?汉芙一夕间在大西洋两岸成名。这也让年过半百的她一偿宿愿,造访了魂牵梦系多年的伦敦。只不过“马克士与可汉书店”因老陈凋谢而结束营业,这本书的出版彷佛成了这家书店的墓志铭。荷琳走进残留着空书架的店中,不禁黯然神伤许久。书店虽已消逝,但是它的地址却因荷琳与法兰克的书信集,成了与唐宁街10号(英国首相官邸)齐名的响亮门号,牢牢地烙印在所有爱书人的心头。意义何在呢?1994年秋天,我初访伦敦,到旅店后,立刻卸下行李,接着迫不及待地直奔查灵歌斯路84号,我要那里成为我拜访伦敦的第一个目的地,我当然知道梦中的书店已不存在,但是心中却笃定地揣测那地方至少应该还是家书店。查灵歌斯路是伦敦著名的传统书街,在书街上、且又有如此传奇的历史背景,肯定那儿有其它书店进驻。我私心还希望内部能保持旧有的样貌,然而当我兴冲冲地抵达建筑物对面时,却赫然发现那是一家唱片行。望着花花绿绿的橱窗,顿时间我有一种被重击的感觉:这个拥有尊贵地址的处所,怎么可能不是一家书店呢?失望之余,我只有隔街对着这家店行注目礼,一点也提不起劲进去瞧瞧。“意义何在呢?”我在心中如此自问。第二年春天再访伦敦。这一回,我倒是决意要一访那家唱片行。我实在很想问问店主,是否有许多书痴如我者来访,然后又都败兴而归。谁知抵达现场时,却发现橱窗上贴着结束营业的大海报,几个负责搬运的工人正在做最后的清除。走进店中,里面只见零星的存货与空架子。这让我联想到荷琳近四分之一世纪前第一次踏入这个建筑物时的惆怅情景。当我落寞地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却瞥见柜台前散置几本书,在空荡荡的店里显得格外突兀。走近一看,赫然发现它们竟全是荷琳?汉芙的书。当我激动地握著书时,一位名叫豪尔?吴(HowardWoo)的男士在我身边出现,自称是唱片行的老板。“你一定是荷琳?汉芙的读者,长久以来一直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书迷造访本店。”他这么说着。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唱片行会贩售她的书。豪尔说店中原本还挂着书店旧招牌,几天前才被人收购,不过店外倒是有一块纪念牌镶嵌在墙上。他引我走出室外,指着左上角的一个圆形铜牌,上面镌刻着“查灵歌斯路84号。马克士与可汉书店的旧址,因荷琳?汉芙的书而著名于世。”与豪尔分手前,他提议我若有机会,应该去纽约拜访荷琳本人。我当场瞠目结舌,总以为这位感动众多爱书人的女作家早已作古,怎么也没料到她居然还活着。冀望快快再来纽约1996年7月,人到纽约,经过一番转折,终于与汉芙女士通了电话,并约好会晤的时间。那天我来到上城东区一栋大楼的门厅,当管理员通报不久后,一位佝偻瘦小的老妇人缓缓走出电梯,手上叼了根香烟。没错!她,就是荷琳?汉芙。虽然年已80、形体明显萎缩,但是那张脸孔却与我在书上所看到的作者照片相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