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见了
不,她不信,她不信她的瑾儿不在了......
文瑾见白氏这副模样,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成了您的女儿。我想您女儿应该已经死了,而我不过是被强行带进你女儿身体的一缕孤魂。”
听完这句话,白氏心脏猛地收缩,瞳孔一瞬间放大。早年在文府被侵蚀地千疮百孔的心,那些紧紧支撑她的信念,如今,在文瑾的一句话里土崩瓦解。
文胤哲,你当初答应我的誓言呢,答应会让我和孩子都幸福安康呢——
我的瑾儿......
白氏面如死灰,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呆坐在文瑾的床边,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打湿了轻罗衣衫。
文瑾抿着唇,忧心地望着她。
丧女之痛,即便她没做过母亲,也能了解一二。如今她能做的,只有静静地陪着她,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令人悲痛的事实。
白氏双手捂着脸哭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什么也没说,便踉跄着离开了文瑾的屋子。
这夜,白氏屋子里的灯亮了足足一个晚上......
文麟气冲冲找上她的时候,白氏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四封信,分别给她,文麟,芳嬷嬷,还有那个未露面的爹爹。
“蠢女人,你昨日到底跟娘说了什么?”文麟捏着手里的信,双目通红地朝她大吼。
文瑾抿着唇没有说话,冷静地从芳嬷嬷手里接过信封,打开,目光扫过那短短五个字:照顾好文麟。
“芳嬷嬷,娘昨天晚上有什么异常,或者跟你说了什么吗?”文瑾抬头,目光紧紧地锁住芳嬷嬷,她是娘亲最亲近的人,她可能是唯一知道实情的人。
芳嬷嬷却摇了摇头,小姐的离开,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她虽然不明白为何小姐会走的这么突然,但她知道,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芳嬷嬷看着眼前这个目光清澈,面容沉静的女孩,想起小姐在信中的交代,照顾好文瑾和文麟两个孩子,以后,一切听命于文瑾。
她是小姐娘亲的陪嫁,从小看着小姐长大,她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嬷嬷就能大概猜到其意。若不是真的发生了让她绝望的事,小姐是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当初夫人几次三番劝小姐与文家小子合离,小姐都没肯同意。如今,却撇下了两个孩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芳嬷嬷不解。
再看文瑾与文麟两个孩子,她叹了一口气,心里隐隐明白了小姐离去的用意。文南天一直以两个孩子为要挟,逼她炼丹。只要她在的一天,两个孩子不免总要被那些人惦记——
文胤哲那个不合格的姑爷,根本保护不了他们母子三人。他的魂早就被那个女人勾走了。
当日的海誓山盟,抵不过一个女人一张美丽的脸,多么可笑。
小姐的离去,芳嬷嬷并不为感到惋惜,相反,她竟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文南天就是仗着她舍不得两个孩子,才敢拿捏住她。若不是两个孩子需要一个身份,需要文家大族的庇护,小姐说不定还会带着两个孩子一走了之。
如今她忍痛离开,虽然孩子失去母亲,少了一份呵护,但只要他们身上还流着文家人血,自然不会被放弃。尤其是文麟,变异的单系雷灵根,这种极品的资质,恐怕他们还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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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的突然离开,把文家家主文南天,打了个措手不及。
文瑾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走出这个院子。
她与文麟,被前面的两个穿着打扮体面的嬷嬷领着去了文家前院的大堂——荣德堂。
荣德堂位于文府的正中间位置,是文家家主和其妻子林氏居住的地方。
入夏,院子里种着万寿菊,万年青,龟背竹——清幽雅致。
掀了帘子进屋,入眼便是满屋子人。
她紧紧抓着弟弟的手,文麟满手心都是汗,文瑾知道,他是害怕。他才八岁啊,白氏怎么舍得。
如今她一走,往后在文家,就只有她与弟弟相依为命了。
何况,白氏对她占用女儿身体的唯一要求,便是照顾好文麟。她必须做到。
“文瑾(文麟)拜见祖父,祖母,嫡母,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一大家子人,叫的他们两个脸都抽筋了。
差不多整个家族的人都来了。除了早已隐世的族长,还有一些长老。
家主文南天一袭黑色长袍,方脸,颔下留了一小撮胡须,看的出精心打理过,目光如炬,内含精光。
文瑾第一次见到印象中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爷爷,只一眼,就让浑身警戒起来。这老头一看就知道极其精明,不好对付。
文南天坐在上位,脸色微冷,紧紧盯着跪在下首的两个孩子,冷声怒道:“听下人来说,你们娘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白氏每日清早都要去给婆婆林氏和尹氏请安......今日一大早却不见了人影。
林氏派人过来问了,才知道白氏不见了。
大堂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姐弟俩,目光有幸灾乐祸,有鄙夷,有惋惜,更多的愤怒——
是的,他们愤怒白氏作为文家的妾,竟然一声不吭就离开,这让文家将颜面往哪搁?若是一般的妾就算了,偏偏是当初名动全城的白家女儿,一个三品炼丹师——
这些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文白两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文家算是脸面丢尽了。
“娘说,她这些年给文家炼的丹药已经够多了,她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重新修炼。”文瑾面对文家的诸多长辈,丝毫没有慌张,跪在下首,目光直视文家家主,声音清润道。
与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的文瑾,判若两人。
文家家主立刻察觉到了文瑾的不同,眯了眯眼睛,看文瑾的目光便多了一抹深思。
文家没有人关心这个废物,文家家主却不一样。
当年文瑾出生之时,他正好下朝回府,在文府门口偶遇路过的司天监——陆大人,对着他莫名其妙地道喜——喜添千金,又说这位小小姐未来必定贵不可言。
直到他进府,才知道白氏生了一个闺女。
后来他便格外关注过这个孙女,虽然是妾室生的,对她与对嫡系的那些孩子并无二致。
却没想到,她在五岁时,竟然被测出来是个毫无灵根得废柴,连旁支的孩子都比她强。
这让文南天耿耿于怀了很久,连司天监陆大人都恨上了。
再后来,他便不太待见这个孩子,觉得她是文家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