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章
刘嬷嬷正讲着道理,帘外有了脚步声,穆筠娴一回头,就看见穆筠妍来了。
被禁足了一个多月,穆筠妍整个人都变得没了生气,圆脸都瘦了一圈,可见杜氏执行力度十分之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穆筠妍当然没给穆筠娴好脸色看,她先是瞪了对方一眼,才走到罗汉床边,把穆筠娴挤开了,隔着刘嬷嬷拉着钱氏的手唤了一声「娘」。
穆筠娴悄悄退下来,心里却暗自发笑,丈夫与钱氏闹起来已经够伤情面,若是她晓得这事儿女儿也知情,并且帮着隐瞒,不晓得是什么心情。
刘嬷嬷到底偏私穆筠娴,她晓得穆筠妍因着什么是被禁足,便道:「六姑娘还是回去罢,有子女在,你父母怎么好说话。」
穆筠妍抹泪道:「我岂忍心看着父母为难。」
啧啧,这么孝顺,父母打的激烈的时候怎么不来劝架?还不是怕被穆先文没轻没重的给打死了,分明就是假公济私,想趁此机会不再禁足而已。
刘嬷嬷看了一眼穆筠娴,见其悄悄点头,便不再多说穆筠妍,继续同钱氏说话。
钱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诉苦,把穆先文从头到尾指责了一遍,这会子因无下人在场,她说话更不加遮掩,连夫妻之间的事也拿出来说道。听的穆筠娴与穆筠妍两个红了脸。
咳嗽两声,李嬷嬷拍了拍钱氏道:「好了,这些暂时不说,且说说这次二位又是怎么了?」
钱氏说穆先文又要纳妾,还叫她拿钱出来办酒,这不是戳她心窝子么?气上加气,终于忍不得了,两人由争吵变成了动手动脚。
穆先文自知理亏,剜钱氏一眼,斥道:「妒妇!」
同为女人,刘嬷嬷忍不住道:「三老爷,您好歹也娶了好几房小妾了,子女也都大了,难得安生几年,怎么又闹上了?难道是哪个天仙不成?」
所谓安生几年,只是几年不纳妾而已,穆先文却并非不出去快活,只要不花钱氏的钱,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穆先文梗着脖子道:「大丈夫纳几个妾怎么了?犯着什么法了?」歇一口气,他指着钱氏道:「我三个儿子,都被她这蠢妇教的没了出息!若不趁着年轻,以后我何来子嗣继承香火?」
钱氏不是个十分蠢的,她坐起来,瞪着红眼睛道:「那贱人还有了孩子?!」听起来还像是个男胎。
穆先文转而道:「不过叫你出几桌酒席钱你就恼了,不找你拿钱就是了,让兆哥儿和德哥儿的姨娘出一些。你既不同意,你关上门不看就是。」
说罢起身,穆先文就打算把这事定了。
钱氏跟着站起来,刘嬷嬷都拉不住她,她两眼血红,脖子上的筋脉撕扯着,肩膀发颤,站在穆先文背后问他:「你非纳不可?」
穆先文停下脚步,一脸不耐烦道:「对!你若再纠缠,我便休了你!」
钱氏张着嘴,身子直直往后仰倒,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吓得穆筠妍手足无措。
穆先文也怕钱氏真出事,一时间茫然站在原地,也不敢走了。
刘嬷嬷给钱氏掐了人中,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话,才看见她眼睛睁开了。
钱氏喘着粗气,靠在刘嬷嬷身上,半阖眼皮,咬牙道:「我嫁给你半辈子了,你就没对我好过一天,到头来你还要休我!好,好,好!」
穆先文并非真要休钱氏,只是跟她吵闹这么久,都没见她敢提起和离的事,遂料定她不敢和离,这时候才敢拿休妻的话唬她。
但是钱氏忽然变得这样了,穆先文还真怕她气头上真要同他和离,走近两步道:「我知你为着孩子们辛苦,你若不是妒妇,老夫老妻过一辈子岂不好?你既替我纳了几个妾,又何妨多这一个。」
伸出指头对着天,穆先文道:「宝婷,我对天发誓,这是最后一回,若再有旁人,你只管叫母亲家法伺候,我绝不顶嘴。」
钱氏坐直了身体,扯着嘴角笑道:「好,我让你纳妾,我让。」
穆筠娴心道不好,钱氏怕不是疯了吧!受了这般委屈,怎么一下子就点头了?
穆先文放下手,脸上止不住地笑,看吧,钱氏到底是妥协了。
刘嬷嬷和穆筠妍两个也明显松了口气。
穆先文走到钱氏身边,语气缓和不少,道:「你早早答应不就没这么多事了,都闹得母亲知道了,等会子去同母亲说一声。」
穆筠娴已经感觉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她两腿自然而然地站得远远的,挪到了门帘旁。
外边听墙角的人也都渐渐散开,以为这事就这么定下。
眨眼功夫,谁也还没看清,钱氏迅雷不及掩耳地拔下头上的簪子,猛地往穆先文胯下扎了几下。
因钱氏嫁妆卖的七七八八了,头上戴的头饰镀金的铜簪子,尖尖儿的头,戳进肉里,招招见血。
一连猛戳,三五下总有一两下能扎中他的命根子,其余几下就是扎腿上,那也不轻。
穆先文疼的嗷嗷大叫,把外边的人都吓得一颤,更遑论在场的人。穆筠妍最先绷不住,也跟着惊叫。刘嬷嬷一辈子没见过这种事,愣神片刻,也赶紧捉住钱氏的手叫停。
穆筠娴抚着胸口,心口也突突地跳,结结巴巴道:「我……我去叫大夫!」
跑出去之后,穆筠娴便赶紧使了钱氏身边的钱妈妈快出去请大夫。
出来透了透气,穆筠娴才渐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三婶,把三叔给阉了!
起初觉得怕人,平心静气下来,穆筠娴竟然觉得有点爽快,三婶干的对,男人若是负了她,就该把他阉了!
里边儿又乱成了一锅粥,西北院的罗氏这才姗姗来迟,她以为已经平息下来,过来走个过场就行,没成想被穆筠娴抓住推了进去,看见地上见了血,穆先文躺在罗汉床上要死不活的样子,脑子都晕了,这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刘嬷嬷把穆筠娴和穆筠妍两个赶了出去,赶紧招呼着罗氏过来处理。
罗氏好歹是帮着管家,经验十足,赶紧让刘嬷嬷把钱氏带出走,唤了丫鬟进来伺候,使人去催大夫快来,又再派了人去永寿堂里知会一声,还让两个姑娘家的赶紧回去,别说见了这事。
穆筠娴顺利脱身之后,就和穆筠妍两个一齐出去了。
穆筠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穆筠娴骂道:「都怪你搅和的?害了我,还要害我爹娘!」
穆筠娴才不觉得穆筠妍是伤心才口出狂言,真正的孝顺女,可不是这样,她也没客气,不疾不徐道:「你母亲要是晓得你也知道外室的事,却没有告诉她……」
穆筠妍眼泪都不掉了,惊恐地看着穆筠娴道:「你胡说什么!」
穆筠娴勾起嘴角,道:「胡说不胡说的,你心里没点数么?」
穆筠妍死鸭子嘴硬,道:「我不知道!」
穆筠娴道:「我既然晓得你知道这事,必然也有证据,你若再招惹我,我就告诉你娘去。我现在不说,不过是体谅你母亲现在正伤心难过,我不想再去戳她心窝子罢了,你且老实些,该禁足就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不然我让我娘再给你加一个月!」
穆筠妍气的牙痒,也怕的骨头都发冷,不敢辩驳,生怕穆筠娴真就把事实抖落了,只得看着她远去,然后不情不愿地回了屋,在房里坐卧不宁。
好在杜氏与穆先衡两个都回来了,穆筠娴早早回了屋,也没掺和这事,等到天都黑透了,国公府里掌上灯,她才听见隔壁荣贵堂里有了动静,似是父母终于归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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