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白矾楼上
有王安石这位馋死鬼在,洪涛肯定没机会去仔细欣赏欣赏这座雄伟的建筑,更没时间去探索每座楼的功能,直接就被带到了中间那座八角楼下。
“厉害,还有车位和泊车小弟呢!”此时洪涛已经变成了好奇宝宝,对什么都要嘀咕嘀咕。
楼前围着大半圈黑红相间的木质拒马,来吃饭的客人不管是骑马还是坐车都要在此下来,马上就有穿着统一工作服的小厮跑上前帮着客人把车马领到两边安置好。
而且吧,从楼里出来的客人也会很快得到自己寄存的车马,没有任何凭证还不会给错,这份认人识脸的记忆力真是功夫。
王安石和李公麟并没从正门进入,而是围着主楼转了三分之一圈之后钻进了旁门。旁门里面也有小厮,他们身后就是楼梯。
在看清了来者是谁之后,两个小厮一个字儿也没多说,腾腾腾就先跑上去一个,剩下一个不住的冲后面进来的客人作揖问好。
尤其是看到洪涛之后,脸上的笑容都快开花了。眼神里分明就是在说:您老可来啦,想死小的和掌柜们了!
做为一朝宰相,就算再清廉、再平易近人,也不太可能坐在散座里吃饭,所以大家直接被引上了三楼,还得是个大包间,靠窗户的!
洪涛也没见有人拿来菜单什么的,屁股刚刚坐下,一盘盘的干果、小吃和凉菜就端了上来,还有热手巾和一种淡青色的小圆片。
这玩意洪涛认识,还吃过,它叫香药。叫药,但不是药,宋人把一切有刺激性味道的东西都叫药,比如香料,也叫香药。
但此香药不是彼香药,它是一种口腔卫生和礼仪用具。简单说吧,它就是宋朝的口香糖,只不过没有胶质,可以含在嘴里去异味,还有点润喉的功能。
平民家庭有没有这玩意洪涛不清楚,反正驸马府里这种东西是常备之物,还分好几个档次。主人和佣人用的牌子都不同,同档次里还有口味之分。
当初洪涛刚刚苏醒时闻到的那种桂花香味儿,不是屋里的香料味道,也不是公主身上的香粉味道,而是她嘴里的桂花香药味儿。
看模样白矾楼里用的香药和自己府里的应该是一个牌子,档次不低。刚才李公麟之所以一再叫苦哭穷,估计也是知道了王安石要来这里,不是装的,是真肉疼!
不知道是王安石体恤李公麟啊,还是李公麟找机会和这里的服务员交待过,反正主菜都上了,一个伶伎都没看到,哪怕走走过场再说不点都没有。
这又让洪涛有点小失望,不能嫖娼,押个伎啥的总没问题吧。皇帝还有宫伎呢,驸马府里也养着十多个歌舞伎,凭啥到了这么高档的酒店里就不能见识见识呢?
可惜的是没人搭理他的左盼右顾,自打菜一上来王安石就很没出息的吃了起来,顶多是招呼大家举杯畅饮,然后继续闷头对付面前的烤兔肉。
“伯时,为兄苏醒之后就把之前的事情全忘了。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办法恢复,但有些事家里人也无法说清。娘子说伯时乃是我的至交好友,不妨讲讲,以解为兄之惑。”
既然王安石不吱声,那洪涛就只能自己来了,目标还是李公麟。谁让他跟着皇帝一起坑自己呢,这叫报应!
“那是自然,不知晋卿想听什么?”李公麟不知道王诜打的什么主意,这个请求也不为过,答应的挺痛快。
“自然是朝堂之上的事情,娘子和我说是因为给子瞻兄送别吃多了酒才跌下马,那就从子瞻兄说起吧,他为何被贬去黄州?”看到李公麟上当了,洪涛摆出一副迷惑不解的德性,开始挖坑。
这个话题公主从来不回答,只说女流之辈对朝堂上的事情不甚了解,无从应答。丫鬟马夫什么的倒是说过只言片语,问题是她们真不知道,消息来源也仅限于市井传闻,信息量少不说,还很不靠谱。
乌台诗案洪涛倒听说过,好像是苏轼因为王安石改革的事情得罪了朝中的某派势力,然后就跟着王安石一起倒霉了。
现在王安石居然全须全尾的官复原职了,那苏轼是不是也该回来啊。哪怕不是官复原职,至少在京城里待着比去湖北一个小县城舒服多了吧。就算是到了南宋时期,那一片也依旧是不太发达的地区。
也不是洪涛想干涉朝政,就算想也没这个能力。但他觉得既然碰上了这位大宰相,又有疯病当借口,不如趁机挤兑挤兑,说不定能给苏轼赢得点转机什么的。
在自己这几位所谓的朋友里,洪涛唯一比较希望见到的就是苏轼。苏东坡啊,谁不想亲眼见见活的?
至于其他几位嘛,不是说他们不如苏东坡,是自己确实没什么耳闻,也就免了吧。反正以后也不可能在一起吟诗作画了,即便他们不嫌弃自己,自己还嫌弃自己呢。
吟诗免谈,作画更别想,只要一张嘴、一出手就得丢人,不如留着之前还不错的名号,别再糟蹋了。
“这……说来话长,不如……”李公麟听到王诜的问题脸都绿了,先斜眼看了看王安石,那位还在往嘴里塞肉呢,好像根本没听见桌上的谈话内容。
“选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有此良机,咱们长话短说,王相意下如何?”坑都挖好了,想囫囵跳出去是不可能的。洪扒皮的称号不是白叫,人可以出去,留下二两肉再说!
“某许久没吃过如此香嫩的兔肉,不如先叫店家再上一份……”王安石终于把脑袋从盘子里抬了起来,看了看李公麟,又看了看驸马,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公主身上。
“妾身不胜酒力,郎君陪王相多饮几杯,兔肉自有店家送来,告退……”
不愧是公主,性格再温良也是公主,对于这种绕了八个圈子的废话她是一听就明白,比洪涛明白的还快。然后马上起身告退,半刻都不迟疑,也半点朝堂上的事情都不想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