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6)
刘莲就这么加入了文学社。陈苔藓虽然也考上了,却以不喜欢受拘束为由,退出了,仍是整天和一帮哥们儿踢球。她的装束一向中性得很,短跑速度奇快,性格又爽朗,居然在本届校队混上了一个替补前锋,当然,男孩子们还是很照顾她的,只要她上场,出脚就不那么粗野了。除了长相背道而驰之外,韩九月和陈苔藓都是狂欢化的人物,追求自由,个性张扬,对自己的爱好投入百分之百的热忱。九月很漂亮,聪明得像妖精,她喜欢画黑猫、银针、狂风,闪电……追求毁灭的气质,对意象的运用呈现出一种诡谲、瑰丽的倾向,古怪、震撼,天马行空。她的教授是个活泼的小老头儿,思维跟年轻人一样开明鲜活,认为绘画就是讲究这么点个性,对她很是欣赏。可她的同学觉得这姑娘太过张扬,不怎么喜欢她。中文系的陈苔藓也是教授的得意门生,她的文字利落极了,没有经过刻意的梳理和控制,也没有受学院化和翻译体的影响,摇曳生姿。她喜欢写体育评论,经常在广播台里播送出来,大气犀利,根本听不出是女孩子写的。尽管两人在寝室里相处只是淡淡的,远远不如林蓼蓝和刘莲亲密,私下却是甚为欣赏对方的。只是舞台下的九月很安静,神情中有点冷淡,还有点傲慢,向来闹腾的陈苔藓就算和她都在寝室里,也不大交谈。林蓼蓝有个同乡过生日,到校外热热闹闹地包场子,邀请她过去,她说下午还有课,去不了。对方表示她可以晚到一会儿,实在推不过去,下课后,她只好去,手里拿着刘莲陪她去买的礼物,一条米色的丝巾,简洁大方的图案,很容易讨好。陈苔藓说:“我们谁要是过生日啊,就在寝室里张灯结彩好不好?”“行啊,可以买些东西回来吃。”“我负责收礼物!”走到南门口,林蓼蓝意外地碰到经济系的一位同乡,是个内向的女孩,骑着一辆二八大车,摇摇晃晃。眼看同乡快要摔下来了,她赶紧跑过去,帮她扶好。“呀,是你啊,林蓼蓝?”同乡手忙脚乱地停好车,跳了下来。“这是你的车?”“嗯,我买的,花了八十块,从我一个师兄那里买的。”同乡拍着车,“怎么样?还不错吧,八成新呢。”“是不贵,不过你这么小的个子,怎么买这么大的车?”“哎,只能买到这辆了。我做了两份家教兼职,买辆车方便。”同乡问,“你也是要去参加生日聚会吗?”“是啊。”林蓼蓝说,“你看,时候不早了,都要迟到了。”“一起走?”同乡说,“我们得赶快。到得太晚多不好意思。”林蓼蓝点点头:“我来骑吧。”“能行吗?”“没问题,我以前就是骑这种车的。习惯了。”林蓼蓝跨上车,扭头,“上来吧,美女。”同乡犹豫地坐上去。这车竟然出奇地好骑,林蓼蓝因此心情愉悦,她穿着黑风衣,迎着风,哼着歌,骑得飞快,将人群和路边的树木统统甩在后头,长发飞扬。正路过一处斜坡,车流畅迅疾地冲下去。有同学侧目,惊叹:“哇,真帅!”同乡倒是紧张了,她担心摔下来,脸都吓白了,在后面一个劲地喊:“蓼蓝,慢一点,慢一点!”林蓼蓝头也不回:“没事,没事,我以前带过两个人都没事呢。”前面迎面走来几个男生,为首的一个吹起了口哨,他的同伴大呼小叫:“哎哟,骑得不错嘛。”有个男生反应似乎慢了半拍,立在路中央没动,林蓼蓝想从他旁边绕过去,谁知同乡还是害怕,直接跳下车。理所当然地,她摔倒了,膝盖碰到水泥地上,磕青了。林蓼蓝立刻刹车,查看她的伤势:“怎么样?”“没大问题。”同乡说,“我刚学会骑车,又不习惯坐这么高的,有点怕。”林蓼蓝拉她起来:“那我骑慢一点。”一抬头,正好看到那个木讷的男生,他看着她,似乎呆了。旁边几个男生哄笑着:“怎么,惊为天人啊?”口哨吹得更响。林蓼蓝没有理会,看到同乡坐稳了才道:“我慢慢骑,反正已经迟到了,就不赶了,免得你再摔了。”“唔。”车开出老远,同乡在她身后说:“你知道吗,刚才那个看你的男生,是法律系的高才生呢,姓王,人特别老实,他不会是看上你的吧。”林蓼蓝说:“哦,我知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他看上你了?”“我知道就是我知道他姓王,学业很好的意思。”陈苔藓踢完球回来,洗完澡和衣服,就像只被流放的羊,盘腿坐在床上听收音机。她不喜欢戴耳塞听,又没什么耐性,动不动就换台,调到播放音乐的台才肯定下来。韩九月在画画,她开始吃东西。她是那种极好吃的人,好像长了四排牙齿,吃什么都像零件摆上了流水线,嚼都不怎么嚼,完全是吞的架势。林蓼蓝曾经问过她:“苔藓啊,再好吃的东西,照你这么个吃法,能品尝到滋味吗?”陈苔藓笑了起来:“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妈妈独自养着我和两个姐姐,家里特穷,经常揭不开锅呢。我就跑到妈妈所在的工厂食堂蹭饭吃。我们那个小镇还保留着吃大锅饭的习惯,几大桶米饭和粥,搁在中央,能吃多少吃多少,不过要赶快,只有那么多,去迟了,可就没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