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八十五)

色(八十五)

下班踽踽独行,吴桐的手机响了,一听是许点点,瞬间一种异样的情愫袭上心头。他问句点点你在哪儿。许点点说你往后看,吴桐收脚,回头看见身穿黑皮衣的许点点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后头,他心里有些忐忑,想怎么是这样呢?自“出事”后,他躲着所有人,包括许点点。不主动与他人联络,也包括许点点。就像阶级斗争年代的“黑五类”自惭形秽,自行孤立一般。许点点走到近前,淡淡地问:吴总要回家是吗?吴桐觉得吴总两字很刺耳,似隐含讥讽。他说句:无所谓。许点点问什么无所谓。吴桐说回不回家无所谓。许点点说那就一起吃顿饭吧。吴桐说可以。就近找了一家小饭馆。坐下两人言语不多,像找不到话题又像回避着什么,特别是许点点,一改往常在“领导”面前的活跃与调皮。恬淡中透出疏远,好像两人只是通常的上下级关系,未曾亲密过。对此吴桐不感到意外,知道隔阂的原因在自己,不在别人。喝起酒,情况有所改观,气氛渐渐融洽,许点点问吴桐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跟着他让他请客。吴桐摇头。许点点说:“给我饯行。”“你要去哪儿?”吴桐问。“深圳。”许点点说。“出差?”“我辞职了。”“辞职?!”吴桐眼瞪得很大。“对。已经和泰达两清。”吴桐心里一阵难受,也想,许点点也真的无法在泰达再干下去了,整座大楼的人都知道她离开是迟早的事。他感到吃惊是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他也不想就此安慰许点点,只是问句:“已经在深圳找到工作了吗?”许点点说:“有一个朋友答应帮忙。”吴桐问:“什么朋友?”许点点一笑,说:“大学同学。女生。”吴桐问:“什么时候走?”许点点说:“明天。”“我送你。”吴桐说。话出口忍不住心里一酸,眼湿了。许点点见状神色也变得黯然,说:“你不用送了,丹丹说她要送。”吴桐说:“我要送。”沉默。良久,许点点说:“何总,可能要出局了。”吴桐一惊,问:“公布了?”许点点说:“还没有,是对一些迹象的分析。”“什么迹象?”“有人发现何总办公室里的名画最近不断减少,特别是那些名贵的都不见了。”吴桐想起那句“风起于青萍之末”的话。许点点又说:“据说前不久程巧去了何总的老家,弄来一张新出生证明,证实何总的真实年龄比履历表上的少一岁。”吴桐问:“改过来了吗?”“没有,让派出所顶了。”“顶了?”“嗯,据说是王梅下的跘。”“可能吗?”吴桐不太相信。“怎么不可能,除了她谁还在乎何总多一岁少一岁。”许点点说。吴桐没吱声。“所以,何总怕是没戏了。”许点点说,叹了一口气。吴桐问:“点点,你走是不是与这个有关?”许点点喝了口啤酒,放下杯子说:“有关,也无关。”“说。”“两人对决,王梅胜,我肯定走。何总胜,也许我不会马上走,但迟早也会走。”“泰达是你的伤心地?”许点点点点头,说:“也许只有一种情况我会考虑留。”“什么情况?”“泰达归你。可惜这种可能性约等于0。”吴桐苦笑一下。“你有什么打算?”许点点问他。吴桐只是摇头。他明白许点点是问自己如何对待眼前的事。这些天他想和许点点谈谈自己的“冤情”,今晚见了,他一直等着许点点问,可许点点不问,这说明她相信自己做了臭事。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他鼓起勇气,问:“点点,你听说了我,我的事……”许点点打断:“别说这个了。”吴桐说:“可我要说,我没干那事,我发誓!”“你不用发誓。”许点点说。“你相信我?”吴桐眼里闪着期待的光。“相信呵。”许点点说,望着吴桐吃吃地笑。“你笑什么?”吴桐警惕问。“笑我自己。”“……”“那晚我做了一个梦,咱们一起吃饭,你喝多了,醉三麻四,提出到我家过夜,我没答应,梦里的思维特清晰,我警告自己;这可不行呵,满世界就剩下这么一个纯洁男人,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让人家晚节不保呵。”吴桐一边听一边摇头。“所以,当听说你出事,我就觉得好笑。”“有什么好笑的?”吴桐抗议。“笑最后一个好男人的神话破灭了呀。”“你个点点!”吴桐满脸苦涩,想自己这么倒霉,她倒变着法儿挖苦自己。又想,连许点点都不相信自己的清白,那谁还能相信呢。“点点,大伙对我怎么看呵?”吴桐问,说来说去还是这个他最入心的问题。“你干嘛要在乎这个?”许点点说,停停又说:“有比这更严重的事呢。”“什么?”许点点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说:“我们网聊的内容被人偷看了,拷贝了。”“谁?”“焦。”许点点脸上闪过一道厌恶,“那次聊完我没处理,去了卫生间,焦就趁这空当儿做了手脚……”吴桐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许点点说:“办公室小金发现告诉的我,焦是蓄谋已久。”“那次我们聊的内容还记得不记得?”吴桐紧张地问。“说关总。”吴桐暗自咬了一下嘴唇。记起那天王梅问他见没见关总,当时他就疑惑她是怎么知道的,原来是操蛋焦亮。“太,太下作了。”吴桐愤懑地说。“还有更下作的事呢。”许点点说,“你还记得焦亮送给你的那封让你参与举报何总的匿名信吗?”“记得,怎么?”“那是焦亮制造出来的。”许点点说。“啊!”吴桐大惊,“你怎么知道?”“在焦亮电脑里发现的。”“你也看了他的电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匿名信与王梅有关系吗?”吴桐问。“她是主谋。”许点点说。“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不理解。”吴桐想起前前后后许多“不理解”的事,愈发激愤,以至都不能对此事进行正常思维,心在发抖,过了许久又自言自语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不难理解。”许点点说。吴桐看着许点点。“你想,你要是照信上说的做了,那会对何总造成危害,导致他下台也是有可能的,这正是王梅想要的目的。相反,你不做,她就会知道你不和她一心,这样她也就不把你当成像焦亮那样的铁杆。你老觉得和王梅之间有隔阂,关系理不清楚,原因正在这里。”许点点说。吴桐想了想,说:“点点,你说得对。”许点点说:“在这件事上,王梅的做法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我不理解。”“她希望你成为她的心腹,她觉得这是她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因为是她把你调到泰达,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给你的,按说,你也应该无条件成为她的人,你为什么不这样?”“我对事不对人。”吴桐说,“事情总有个是非。”“这是正理。”许点点说。“正理不对?”吴桐问。“对,可要是大家都不用正理用反理,那正理就行不通了。”许点点说。“你,不是也一样吗?”吴桐找出理据,“你也不同流合污呀。”“所以我就得狼狈逃窜。”许点点说。“你走了,我该咋办哩。”吴桐像问许点点又像问自己。许点点似乎怔了一下,后说句:“我只希望你好自为之。”“这是临别赠言?”吴桐追问。“算是吧。”许点点端起酒杯。吴桐盯着许点点看了许久,方端起杯,没和许点点碰,独自喝下去。回到家吴桐觉得晕乎乎的,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没过多久又醒来,头一歪,瞅见烟灰缸里的白色过滤嘴烟头——被他吸食了的“毒品”残留物,立时心有诧异:不是说毒品一沾便上瘾么?咋自己没有一点上瘾的症候呢?不仅不想再吸,反倒拒斥,他想莫非自己对毒品有天然的免疫力?这真的很奇妙,他觉得应就此打电话对星小姐说说。他起身去拨了电话。耳机里很嘈杂,话音伴着歌声,他猜到是星小姐在什么场所娱乐。待星小姐应声后他问句:你知道我是谁吗?星小姐没打艮说你是吴哥。他问你在哪儿?星小姐说在玩呢,你要不要来?来我就告诉你地方。吴桐说不啦。星小姐问句找我有什么事吗?吴桐说向你报告一个好消息。星小姐问什么好消息,是不是我的话灵验了?吴桐说不是。我把你的烟吸了。星小姐笑了,说这就是你的好消息呀?吴桐说我吸了烟,可什么感觉也没有。星小姐又笑,问那么你想要什么感觉呢?吴桐说不是我想要,而是应该有的感觉我没有。星小姐说没感觉才对,有感觉就不对了。吴桐问为什么?星小姐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给你的是普通香烟,和我吸的不一样,里面没别的成分。吴桐惊得嘴唇哆嗦一下,问真是这样么?星小姐说当然,我要真给你那种烟不是加害于你吗?我怎忍心害那么好的那一个吴哥呢。吴桐嗓子一哽说不出话来。又听星小姐说吴哥千万记住别抱侥幸心理,没有超人,在“那个”面前人人平等,记住了吗我的好吴哥?吴桐的眼模糊了,像怕星小姐看见似的赶紧挂了电话。他强烈地思念起星小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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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与情欲的诱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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