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九十四)

色(九十四)

毕可超步吴桐后尘,在吴桐离婚后的第三天也办理了离婚手续。同是离婚,在面上却大不一样,吴桐是默默承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不向外界传播,知道的人很少(包括毕可超),而毕可超却大悲大恸地向全世界宣布他的不幸。当天便给吴桐和王前进打了电话。以命令式悲声通告:晚上喝酒。老毕一句话,酒便喝起来了。地方是王前进找的,声称这场酒他请。离婚这件事给毕可超的打击确实不小,一端杯便放浪形骸,狂饮不止,热菜还没开始上,便已有了醉意。其表现形式是“批”字当头,“悲”在其中。首先批的是他小孩的亲爹任主席,骂他是狗戴帽子装人;再批小孩他妈玲,骂她是臭娘们打猎娼(枪)妇一个。不用说眼下他最痛恨的就是这对“狗男女”。批过了他们,又批他的顶头上司,说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是一肚子男盗女娼。接着批他的同事,骂他们没真本事,只会拍马溜须。批了一圈,最后竟然批到吴桐身上,拿眼瞪着吴桐说:“你,听着,河边无青草,何须帮嘴驴。”吴桐愕然,他知道那话是下棋人对旁边的人的讥骂,却不知道老毕干啥拿这话骂自己。没等他问,老毕又骂骂咧咧说,你他妈的知道就知道了,讲个屁?吴桐一下心明,老毕指的是自己告知他孩子不是他亲生一事,原来这事让他一直耿耿于怀,把自己当成“帮嘴驴”,这是他断未想到的,他顿时心生不满,想你个老毕也太不明事理,我是帮你认清现实,让你得到解脱,你却甘做乌龟,像鸵鸟那般把头埋进沙里,自欺欺人,真是不可理喻。他心里的忿懑也不好当王前进的面说出,只是拿眼瞪着毕可超。一旁的王前进为吴桐无端遭谤实在看不下去了,“批”起了毕可超,说:“老毕,看看你还有个样子么?离个婚就如丧考妣,还有点出息没有。再说摊上这种事的也不止你一个,你知道不知道,吴桐也离了婚。”吴桐和毕可超同时一惊。毕可超惊的是吴桐不声不响就离了婚;吴桐惊的是王前进是怎么知道自己离婚的事,他用质疑的眼光看着王前进,王前进被看得惶然,小心翼翼问:“老吴我说错了?”吴桐不回答,王前进又说:“不会吧,那天我看见你媳妇站在办事处门口,想一块去那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离婚,我说得不对吗?”“你说得对。”吴桐闷闷地说。“老吴,你,你也办了?”毕可超问,刹那间醉意全消。“办了。”“咋这么大的事也不讲讲?”毕可超责怪说。王前进正要分辩,手机响了,接起来讲了几句又递给吴桐,说她要和你讲话。吴桐不明就里,倒是接了,问是谁,对方说我是丹丹。吴桐有些意外,问找我有什么事?丹丹说吴哥你帮帮忙呵,他问帮什么忙?丹丹说帮我管住可超,别让他喝多了。昨晚醉了,我好容易才把他搬回家。请你多加关照,有事给我打电话。吴桐说知道了。毕可超从吴桐手里接过电话,问吴桐:她和你说什么?吴桐说不许你多喝酒。毕可超一听倒来了劲,对朱丹丹嚷:“你不许喝,我偏要喝,你听着呵。”端起杯便喝,有意喝出声来,把电话关了。“老毕你真英雄呀!”王前进不无嘲讽地说。吴桐没说什么,都心有不平,想老毕何功何德,却赚得那么多女人的青睐,真是什么人什么福呵。王前进问:“老毕考虑和小朱结婚的事了吧?”毕可超摇摇头。王前进说:“人家这么爱戴你,你好意思不和她结婚?”毕可超给自己倒酒边倒边叹气说:“婚是不结了,不结了,再结就是自我陷害了。”刚要举杯被吴桐止住,说:“我已经受人之托,得负起责任来。”毕可超放下杯,借题发挥说:“这不,还没结婚就把我遥控起来,结了婚更没自由了。”王前进说:“我算看透你了老毕,你是没花花够呵,你所谓的自由就是尽情花花。”毕可超像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吴桐问:“上回我问你弄过几个女人,你说只一个,还是老婆。几个月过去了,情况有没有改观?”吴桐不回答。心里有气,想刚才还悲切成那样子。可一说到这上面就得意忘形了。毕可超又说:“离了婚,没束缚了,还没开始行动?”吴桐说:“行动什么?”“真不明白?”“不明白。”毕可超说:“别打马虎眼。对了,我手头有一个很不错的姑娘,绝对的好,我把她介绍给你,先玩玩,结不结婚视情况而定。”王前进说:“老毕可别把你玩过了的再推销给老吴呵。”毕可超说:“我就这么缺德。”王前进笑笑:“你缺德还带冒烟。”毕可超说:“操。”王前进说:“掌嘴。”毕可超笑了。王前进问吴桐:“老吴,你的婚离得咋样?”吴桐一时不解,望着王前进。王前进说:“孩子财产。”吴桐说:“孩子归她,房子归她,有点存款也归她。”王前进惊讶:“你这不是被扫地出门吗?”吴桐不说话。王前进问:“那你以后住在哪儿?”吴桐说:“她允许我在家住一个月。”毕可超问:“一个月以后呢?”吴桐说:“再想办法吧。”毕可超感叹说:“没想到老吴你比我还惨哪,我不管怎么还有个窝。”王前进说:“当务之急是解决住的地方,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吴桐还不说话。毕可超说:“依我看老吴先找个有房的女人比较合适,同居着,在同居中图变。”王前进批驳:“典型的实用主义。”许是毕可超也意识到自己是出了个馊主意,起码是不适用于吴桐的主意,遂闭口不言。热菜慢慢上满桌,酒还是没喝起来,吴桐始终替丹丹管理着毕可超。三个人喝了半晚上,酒倒越喝越清醒。王前进端起酒杯,说:“今天算是我给两位老同学压惊。别的不用多说,好自为之,干杯。都干了。”王前进仍未忘吴桐眼前的处境,说:“老吴,依我看,迫在眉睫的事是赶快恢复在泰达的职务,开始正常工作,这样别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毕可超赞同地点点头。王前进继续说:“老吴你还记得那天在车上我对你说,我搞了一份泰达真实家底的资评书,又调查了其他一些财务问题,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为了你。”吴桐迟疑地:“为我?”王前进点点头说:“你可以利用这些材料和王梅摊牌。你明白吗?”吴桐明白。只是不断摇着头。毕可超慢慢清楚了事情的大体脉络,对王前进的意见大加赞扬,说:“前进你做得对,老吴没想到的你替他想到了。什么叫同学情谊?这就是。老吴,这事一定要按前进的意见办,也一定能奏效。不要犹豫,该斗争就要斗争。领袖就说过在斗争中求生存嘛。”王前进说:“凭这颗重磅炸弹,我想王梅会放你一马。”吴桐说:“恐怕不行。”毕可超问:“什么不行?”吴桐说:“她是我的同学。”毕可超问:“同学她为啥要那样对待你?”吴桐说:“出事时她不是一把手。”王前进说:“现在她是一把手了,她完全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但她不做,这不是很说明问题吗?”吴桐说:“我可以和她谈谈。”毕可超问:“要谈不好呢?”吴桐说:“那就再说。”毕可超哼一声说:“脱裤子放屁。”王前进想想说:“先和风细雨也好,咱们先做到仁至义尽,她不识相,就别怪咱不客气了。”停停又说:“反正材料在我手里,你什么时候要用,就向我要。”吴桐点点头,问道:“前进这样做你不怕王梅反咬一口么?”王前进说:“她没那个胆量。”吴桐问:“为什么?”王前进说:“她一腚屎能不怕给她脱裤子?”毕可超干笑一声,说:“精彩。”端起杯又说:“为给那娘们脱裤子干杯!”吴桐和王前进不予响应。毕可超问:“咋的?”王前进说:“嫌臭呵。”毕可超哈哈大笑,忘了自己的“不幸”。吴桐脸上也露出一丝笑。这是多日来的头一次。气氛宽松起来,毕可超趁机又连喝几杯酒,抹着嘴唇说:“看来人还是乐观些好呵,面对那么多不如人意的事情,光郁闷就把人郁闷死了。”王前进看着毕可超笑问:“老毕你是个乐观主义者么?”毕可超说:“应该是吧。”王前进说:“不是。”毕可超反问:“那你说我是什么?”王前进说:“事实上你是个悲观主义者。”吴桐认真听。毕可超说:“此言差矣,说我是享乐主义者还有谱,但不会是悲观主义者。”王前进说:“享乐主义的核心是悲观主义。”毕可超说:“那你告诉我,我悲什么?”王前进说:“悲人生苦短,悲最终逃不出死亡的魔掌。在这一‘悲’的前提下,享乐是对自己最有效的麻醉。”毕可超想想,说:“你从这个角度来分析,也许是对的。只是不仅对在我身上,同样也对在你身上,你就不贪图享乐了?你贪图,拼命挣钱,买大房子,买高级车,找相好的,推而广之,除了死了的人无欲无求,活着的人都是享乐主义者。”王前进说:“是这样。”毕可超说:“既然如此,就不能单拿这顶帽子扣我。”王前进说:“人人都能戴上这顶帽子,但帽子和帽子有所不同,比方款式因人而异。”毕可超问:“那咱俩异在什么地方?”王前进说:“不说咱俩,说你和吴桐吧。”毕可超说:“也行。”王前进说:“先搞一个小测验,权且叫着反应测验。把同样一件事物摆在面前,看意识里反应的差别,现在摆在二位面前的是一个绝色女子,对你俩愿以身相许,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不要说出来偷偷告诉我。”吴桐和毕可超彼此看看。又先后和王前进咬咬耳朵。王前进笑个不止,说:“现在答案出来了,已不可更改,下面你们自己讲出来吧。”毕可超说:“美女喜欢我何乐而不为,行动就是。”吴桐说:“喜欢归喜欢,终归还得管住自己。”王前进说:“老毕,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那你说老吴说的是不是实话呢?”毕可超说:“是实话。不然同学会把‘吴桐’叫成‘牧童’呢?”王前进说:“既然你承认老吴说的是实话,那我们就可以分析一下了。其实你们的初步反应是一致的,爱美,有欲求,但接下去就分道扬镳。老毕想的是占有,老吴想的是自律。”毕可超说:“我承认前进分析得有谱,可人老是把自己管来管去不累吗?”王前进说:“你老毕整天在女人中间疲于奔命就不累?”毕可超说:“那是大苦大乐呵。”王前进说:“得,得,再说什么对你也没用。”毕可超说:“没错,我说过我是孙膑的腿没治了嘛。”干了一轮,毕可超又兴奋起来,说要唱歌。随即喊来服务小姐开启卡拉OK。他先唱了齐秦的《大约在冬季》,又鼓动王前进和吴桐唱,王前进唱了首《一无所有》。吴桐本不想唱,这方面他尚未“出道”,而毕可超硬是死猫上树,他只得唱首《北京有个金太阳》,也算交差。之后毕可超又唱刘欢的《千万次的问》,唱得十分投入,可以说声情并茂。当唱完“我已经变得不再像我,而你依然还是你”两句歌词时,毕可超停下,久久地望着吴桐,说句:“这好像是唱的咱俩呀!”三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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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与情欲的诱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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