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记(7)

读书记(7)

我大学一年级的暑假在郊区参加军训。去之前我们老师提醒我们每个人要少带些东西,因此我就没有带枕头,只拿了一个枕头套。对于我这样的天才来说,精神生活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缺少的,所以我带了大量的书和打口的摇滚乐CD(后来我第三个男朋友有诗云:我那打口的青春期难道愈合了吗?说的就是我。)到了军营。因为没有地方放,我就把CD和书都塞到枕头套里,睡觉时也枕着。幸亏我妈在我小时候想办法把我的头睡成了扁的,这才能禁得住硌,我要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圆头圆脑的话,估计头上就得睡出好几个窟窿来。可我睡了几天之后毕竟还是落枕了,不能低头也不能转脖子,训练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老师知道我落枕了以后就让我去扫厕所,她说因为我不能低头,正好不用看那些黄金万两,要是派别的同学去扫厕所,他们很可能会由于将看到的画面牢牢记在脑中而导致厌食和失眠。可我们老师忘了我尽管不能低头,鼻子还在发挥作用,况且我的想象力比其他人都丰富,因此发生了厌食和失眠症状的恰好是我。落枕和失眠好了之后我主要读的是英文版的《飘》和裘小龙编的《象征派诗选》。每天中午我利用午睡的时间读书,傍晚结束了训练天还亮,别人都忙着去抢有利地形洗漱,我却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接着读书。我左手扶《飘》,右手握一只蓝色荧光笔,划下了好多动人的句子并把它们背了下来,准备以后运用到恋爱实践中去。《飘》是我读过的给我带来的激动程度仅次于《无名的裘徳》的英语小说,轮到我值夜班的时候我也打着手电看书。但是有一天我开始读不下去了,因为那天夜里一个男生拿了一包麦当劳食品偷偷从宿舍跑出来走到我面前。那一瞬间我非常感动,我很快在眼睛里储满了泪水而又保证不让它们流出来,这样可以确保我的眼睛亮晶晶湿润润的,我准备在他将麦当劳交到我手里时留下两行清澈的泪水,在月光下它们一定会很晶莹。当我的泪水已经流出来的时候,那男生却说让我把麦当劳交给物理系一个叫春晓的女生,说这是他特地爬墙到外面很远的地方买来的,又放在被窝里捂了一会儿,请春晓笑纳。我的天哪,等那个男生走远之后我立刻把汉堡和鸡块都掏出来看了看,忍住了吃的**,这才给春晓送去。然后我在星空下发誓,绝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那期间我的弹钢琴的男朋友正在苦练扭曲功,连电话都很少给我打,没能满足我那一段的饮食需求,我后来如果不甩掉他的话,岂不是天理难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现在我二十二岁,是中国当代诗坛著名的超现实主义诗人。尽管离最初的宏图还有很大距离,但为了朝我小时候的壮志迈进,我已经尝试过了运动员、钢琴家和诗人等行业,并逐渐对这些行业失去了新鲜感。在写这些文字的过程中我初步拟定出下一步的努力方向是正经的学术,我要成为一个女学者。我还没和我第三个男朋友提出分手,我希望在和他和平分手以后我就能一分钟也不耽搁地向学术界进军,当然,前提是我必须首先瞄准一个对象,这样我才能有动力向前赶超。在我寻找新的赶超对象期间,我男朋友也帮了不少忙,把他们中文系的老师一个个地帮我扫描了一遍,但我对他们十分不满意。因此,全中国的学者们,做好迎接的准备吧,我白胖就要来了!在我的计划中,我将成为一个伟大的拆构主义理论家,我将用我涂着猩红色蔻丹的手指抚摸全世界的讲坛,到那时,我会打扮得比现在所有的女学者都漂亮和妩媚。我期待那一天的来临:那时我还不到三十岁,我的男朋友是某位著名学者,在我的著作《白胖絮语——一个拆构主义文本》取得的反响超过他的那天,我戴上我所有的珠宝,喷上夏奈尔五号香水,穿上能体现我古典美的带有粉色荷花图案的水绿色半袖旗袍,款款走到他身边,用学术界流行的德语或法语在他耳边低语:甜心,我必须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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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门下走狗・第三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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