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6)
摩托在上海的弄堂里穿行,悠长的弄堂生出平平仄仄的味道,令朴川夏目不暇接。金正武先带朴川夏到速递公司取了货,然后按照单子上的地址去送。可是送快递的路途没有那么顺利,为了救一只差一点遇到危险的小狗,川夏的脚伤了。朴川夏没想到金正武的速递工作这么辛苦,晚上金正武请她吃完晚饭,把她送到外滩的高档写字楼下的时候,朴川夏的白色高跟鞋已经断了一个跟。然而快乐其实和它无关,它来得有些悄然。这是个有梅雨的城市,爱情也像梅雨一样,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就淋上了你。汉城这一段时间倒没有雨,天气很晴朗,而年良修的心头却像压着一片阴云。趁着天气好,年良修把哥哥推到医院花园里面。年良修推着轮椅安慰老人:"医生说您没事。"老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良修,不用骗我,我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立伦呢?"立伦是老人的儿子,一个花花公子,败家子。年良修极力压抑着对立伦的鄙夷,说道:"他……最近好像很忙。"老人火气顿起:"忙?他有什么可忙的?无非是忙着和乱七八糟的女孩子约会**,到处去爬山爬楼!除了这些他还能忙什么?"老人因为激动咳得厉害。在晒了一个小时的太阳以后,年良修把老人推回了病房。年良修把老人扶上了病床,躺了下来,老人突然坐了起来,看着年良修,用沉痛的声音说道:"良修,如果我现在撒手人寰,把年氏交到阿伦手中,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我真的非常担心。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帮他。"老人说话很慢,年良修仿佛能感觉到老人苦苦的用心,他是在托孤啊。年良修有些感动,也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我答应您。"正这时候,财务总监拿着一份报表匆匆进来,在年良修耳边耳语几句。年良修脸色忽然一变。公司的事务瞒着他,自然让他气愤。财务总监眼看着年良修,左右为难。年良修接过报表,对财务总监说:"你去吧。"财务科长抹了一把汗急忙退出。年立伦从公司的账上划走了一百五十万,竟然买了一辆跑车送给了女朋友。老人的心被伤得格外的痛。公司的董事也开始对年公子的纵情不满,年良修自然同样气愤,然而他是无法看着老先生被公子折磨成这个样子。他知道,他应该想个办法把事情处理一下。第三天下午,年良修就给朴川夏办公室打电话了。他说老先生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老爷子因为阿伦挥霍无度而大为震怒,昨天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了一句话。他说一分钱都不想留给年立伦。老先生如果真是将他名下的股份都捐给慈善机构,这种负气的决定对于年氏的发展恐怕不利。年良修最后说:"川夏小姐,你是年老先生最信任的人,我想他是肯听你的劝导的,拜托您早日回汉城来,明天可以吗?拜托了。"面色苍白的朴川夏一放下电话就让助手帮她订了一张明天回汉城的机票。晚上,朴川夏又到了金正武的酒吧,她心情很不好,年老先生对她像亲生父亲,再说年老先生还是年良修的大哥,听到他的病情很不好,她好像听见自己的亲生父亲病危一样。看见朴川夏面前放着一堆空酒瓶,金正武恼火地按住朴川夏的杯子,用命令的口气道:"你不能再喝了!"朴川夏挣扎着来抢:"把酒给我,给我!"金正武把酒干脆倒了,问:"川夏,到底出什么事了?"朴川夏瞪着醉眼:"我们之间有约定,你不可以问我任何问题!"金正武悻悻然,冷笑道:"看来你还没醉,给你!"朴川夏索性拿着瓶子大口灌着。整个酒吧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朴川夏身上。金正武坐了下来,压抑着情绪,道:"川夏,求你别喝了,行吗?"朴川夏苦笑:"你求我?为什么男人都对我有要求?"金正武:"你……"朴川夏涎笑道:"干吗这么恶狠狠的瞪着我?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就这么怨恨地看着我干吗?有人会比你更怨恨我,用十倍怨毒的目光来杀我,一定会的。"金正武劈手夺掉酒瓶,大声道:"不许喝了!买单!"朴川夏在包里翻找钱包,喃喃道:"对,要买单了,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之间也要买单,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最后要买单……没有能力付账的时候,就只有去偷。"朴川夏找不到钱包,沮丧地看着金正武:"我怎么办?"金正武对服务生说道:"记我账上。走,跟我走!"说完不由分说拉起朴川夏就走。朴川夏:"去哪儿?"金正武什么也没有说。朴川夏走上街道,被夜风一吹,酒意翻了上来,有些头晕。金正武搀扶着踉跄的朴川夏,大声说:"我送你回公寓,好吗?"朴川夏摇头道:"不好,住在那里也是要买单的。"金正武怜惜道:"川夏,你心里有事,我不问,你靠着我肩膀上哭出来,好吗?"朴川夏看着金正武,泪水滂沱而出,嘶声叫道:"这么多年来,我除了偷情还没偷过别的东西呢,现在我要去做贼了,你懂吗?第一次偷人家东西是很紧张的,你没有过这种感觉吧?"金正武听到偷情两字从朴川夏的口中吐出,金正武愣住了,听完了她的话,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温柔地抚摩着女人的头发:"以前没有,现在有。"朴川夏定定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亲人。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也不知道还回来不回来,她忽然涌起一种酸酸的感觉,八年前,也有过这种感觉,那是和年良修,八年之后呢,是这个少年吗?她不想回家,她说她要和他在一起,一起度过这最后的几个钟头。金正武说好,先带她游上海的夜景,逛累了,就把她带到了他以前睡觉的地方。在微笑的塑像臂膀中,朴川夏靠在金正武身上安睡,她感到很安全,很舒服。塑像的手指上挂着"请勿打扰!"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车经过他们身边,停了下来。玻璃窗落下,相机的闪光灯喀嚓一闪,然后车里的人驾车离去。黎明的时候,朴川夏的手机嘀嘀叫了起来。金正武被惊醒了,急忙推醒朴川夏:"川夏,醒醒!电话!"朴川夏醉意朦胧地抓起手机"喂"了一声。手机里传来年良修严厉的声音:"川夏,你不在家?你现在哪儿?"朴川夏惊醒,马上道:"我……我在去机场的路上!"十分钟以后,金正武驾驶摩托车飞驰,朴川夏搂着他的腰,坐在后面往机场赶。到了机场闸口外,朴川夏整理着凌乱的头发,恢复了端庄:"小武,谢谢你。"说完挥挥手,就要离开。金正武叫道:"等等!"他摸出笔,在朴川夏手背上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家里的电话,遇到任何问题随时打给我,好吗?"朴川夏疑惑地问:"随时?不会打扰你?"金正武用强调的语气说:"随时,反正我没女朋友。"仿佛故意要和他的话作对似的,他的呼机响了起来。朴川夏歪着头笑道:"是吗?这么早呼机就一直响,别告诉我又是有人催你送快递。"金正武看了一眼呼机,神情尴尬。朴川夏苦涩一笑,说:"我的问题我能对付,你还是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吧。"金正武惊喜道:"你……川夏,我的问题不是问题,那是一个误会。"女人微微一笑,款款地消失在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