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

二(2)

纹路后面,我又见到那孩子般的笑容。我抽回手,他渐渐收了笑容。在不笑的时候,他拥有一张大人般成熟而深沉的脸。我再次觉得他比我大不只一岁,因为那时我脖上的喉结还很不明显,看是看不出,要用手才摸得到。他的肩膀恢复正常了,天气也渐渐转暖。他身上的深蓝色羽绒服换作海蓝色的化纤夹克然后又换作天蓝色的衬衫,上面淡淡的烟味儿却一如既往。我渐渐就习惯这股味道了,习惯得甚至有些依恋,就如同小的时候习惯母亲身上的味道一样。其实当时我应该早就忘掉母亲身上的味道了,可我却一直顽固地认为,那是一种混合着力士香皂的被太阳晒过的被单的味道。用逻辑分析一下,母亲身上是不该有这种味道的,因为她离开的时候,在中国还买不到力士香皂。夏天的傍晚,伟时常随我到我家楼顶纳凉。那上面风很大,视野很开阔,却少有人来。偶尔也会有无风的傍晚,夕阳歪歪斜斜地照过来,楼顶上没什么遮拦,倒是反而更加闷热了。他索性脱掉衬衫坐在水泥搂板上。他没穿背心,所以整个胸膛和脊背就都露出来了。他身上同样的黝黑,还微微发亮,可能是蒙着一层汗水的缘故。他的确很瘦。他坐着的时候,薄薄的肚皮微皱着叠成几层,似乎用手指轻轻一捏就可以提起来了。他坐一坐就又站起来,可能是因为楼板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缘故。他背对着我站着,欣赏远处雄伟的天坛祈年殿。他的肌肉其实并不很发达,这和我隔着衣服给他按摩时所得到的印象有些出入。不过他的肩很宽,胳膊顶端的三角肌很饱满,而且他深蓝色的确良裤子下面,显现出一双窄翘的臀,所以整个身架子看上去非常匀称。我腹部突然生出一种痒痒的感觉。我有些心慌意乱,连忙侧转过头,眺望远处的古观象台。这个角度正好和从我家阳台上望出去的角度相同。我试着靠近顶楼的边缘。这里并没有护栏,我伸开双臂。背后一阵温热,他用双臂圈住我的腰,他的脸颊紧贴住我的耳。他慢慢把我从顶楼边缘托回来,他的脸很烫,很柔软。这又和我通过观察所得到的有棱有角的印象不符了。我浑身游荡着一股酥麻的感觉。这感觉从尾骨的末端开始,先向上延伸至脖颈,再向下延伸至脚跟。那一晚我接连不断地做了许多梦。我最终从一个梦中醒来,小腹下的凉席却已湿了一片。梦里伟与我站在顶楼,他身穿洁白的制服。那分明是老式的警服,白色的帽子上还有一枚圆形的国徽。而我上高中时警服和帽子都已改成橄榄绿色了。回忆着梦中的情景,我无声地惊呼。就是这一晚,我又想到了澜的日记。我把它从凉席下翻出来,仔仔细细读了整整一夜。那夜黎明前下了一场急雨,下雨的时候雷电交加,而且停电了,我是在烛光下读完那本日记的。从那以后,每当停电时,我常常拿出澜的日记在烛光下阅读,很快就熟悉得几乎可以背诵出来了。在幽深的夜里,在辉家的那张硬木板双人床上,辉也同样从背后用双手圈住澜,在梦中轻呼:澜,我爱你。我坚定地认为澜是男生了。而且,我自以为理解了澜的痛苦。不过,我也越来越嫉妒澜,因为,我和伟始终只是好朋友。我甚至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来证明伟也是喜欢我的。我更加强烈地希望了解日记里故事的结尾。我不知道澜是不是真的死了,更无法确定如果澜还活着,他和辉会不会在一起,会不会一直在一起,直到我发现这本日记的时候。有时我想,无论如何,我应该是可以找到辉的。也许我应该找到他并把这本日记还给他。但是,如果真的有一天见到辉,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勇气向他询问故事的结尾。我的高中生活就在澜和辉和伟的困扰中度过。有时我甚至会把每个人搞混,尤其是在梦里。我始终认定,那频繁光顾我梦境的人是辉。因为,他总身着旧式的警服,而且在梦里,他称我为澜,我亦称他为辉。然而,他却拥有伟的面孔和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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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同志爱情小说《漂洋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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