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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判官警惕地看向赵寒烟,似乎生怕赵寒烟冤枉宋庭空,很谨慎地措辞回答。
“是我主动找到了宋大人,宋大人起初不信,再三确认之后,他让我蛰伏隐忍,若再遇到类似的作奸犯科之事,就第一时间禀告给他。他会帮我一起惩治犯法之人。
诬陷包大人这件事是我自己善作主张,跟宋大人没关系。都这么多年了,还抓不到证据,这次好容碰到机会我可以利用,我思来想去,怎么都无法容忍令包大人顶着乌纱帽和好名声继续潇洒下去。”
“你倒是能担责任,生怕牵连了宋尚书。那天你躲在哪儿看的,初一还是十五,月亮大么?”赵寒烟问。
“大概距离十丈远,我躲在树后,那天是初十,月亮还可以,反正我一眼就认出是展护卫和包大人。”
“十丈可不近,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是他们俩?”赵寒烟问。
“展护卫和包大人都穿着官袍,开封府独一份,很好认。”史判官道。
“脸呢,可看清了?”赵寒烟再问。
史判官立刻明白赵寒烟的意思,停顿了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捕快莫不是想说,有人胆大包天,穿着俩人的官服在开封府的后门……”
“我问你看没看清二人的脸!”赵寒烟截话道。
史判官犹豫了片刻后,摇头,轻声承认没有看清脸。
“好歹这句说的实话。夜色之中,十丈之远,无论如何也不会看清楚人的五官。”赵寒烟转眸盯着史判官,“你觉得包大人和展护卫的头脑如何?”
“大人能位居此位,自然不同于凡人。展护卫亦是如此。”史判官不解地回道。
“正是,你后来在开封府这四年,想必是想尽办法想找包大人短处,没找到,你觉得是包大人人本来就好,还是他做事他做事太过谨慎,以至于你找不到?”赵寒烟又问。
史判官愣了下,如果是前者,包大人人本来就好,那根本就不存在他名展昭杀人的事了。如果是后者,他是因为做事跳过谨慎,所以这四年他才没有发现包大人的错处,这个道理倒是可以说通,但是与开封府后门立刻杀人的包大人也不相符,也变相说明那晚杀人的不会是包大人和展护卫。
赵小兄弟这是在告诉他,以包大人和展护卫聪明头脑和谨慎的为人处世习惯,即便是做坏事杀人,也断然不会选择在开封府后门来。
史判官傻眼了,越想这个问题越觉得如此,更加纳闷自己这四年来,怎么会连这点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非死认定包大人是坏人?
史判官不可置信地摇头,无法接受自己这些年秉承的信念竟然是错的。
“虽没看清脸,但也不一定就不是,谁知会不会是当时情形急,二人不得已为之。开封府历年来审理的诸多命案中,不知有多少人,是因为一时激动杀人,也不乏有凶手平常被邻里认为老实憨厚。你怎知他们不是这种人?”史判官脑袋里忽然回荡起某个人说过的话,急忙拿出一部分说出来,凭此做理由反驳赵寒烟。
赵寒烟问史判官,“当时事发突然,你相信自己以为的眼前所见,在情理之中。但事后,你冷静下来,该是会有一些怀疑才对。你没这个过程么,可是有人说了什么话,让你完全认定包大人是凶手?”
赵寒烟看到史判官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他在躲避,也在思考。这说明确实有人在事后刚刚好的游说过他,加强了他对包拯怀疑。如果史判官很敬重这个人,就会很愿意听取这个人的意见,这种人对他的暗示次数多一些,会让‘怀疑’走向‘肯定’,最后变成偏执的‘认定’。
人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很容易被身边人的意见所左右。当不断有人强化告知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时候,就很容易会觉得自己的这个选择就是对的。因为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人很容易去否定别人,但却很难否定自己。
宋庭空该就是利用了人这个小小的心理弱点,直接左右了史判官四年的‘偏执’。
当史判官意识到自己坚持的信念崩塌后,情绪也崩溃了,但这之后,就开始慢慢冷静下来,重新接受了包拯等人的审问。
“我出身贫寒,见多了欺凌弱小之事,自小就爱听那些除暴安良的侠义之事,也确实心怀着一颗侠义之心。能在开封府跟着包大人做事,我一直觉得很荣幸,直到有一天,我去茶馆喝茶,听人说包大人也并非大家所想那般,细问那人却不说了,看到开封府的衙差就急匆匆逃走。我琢磨着这其中是不是有隐情,总归被勾起了好奇心。
后来这事儿没几天,我就在后门目击了杀人那事儿。再后来我巧遇宋大人,见宋大人言谈随和,没轻起我这么小官,我就把我的苦恼说给他听了。宋大人说,人有时被人拿了把柄,为了掩盖过错,一时失手杀人,并不奇怪,他还很同情我背负这样大的秘密。他帮我分析整件事的经过,告诉我缺少证据,让我蛰伏。如果心里不痛快就可找他聊聊,他随时欢迎。
我后来确实有过怀疑,找过他几次。每次都不及我开口,宋大人就给我看一些‘老实人’‘大善人’忽然杀人的案卷,都是刑部正在处置的案子。又劝慰我要隐忍,因知我有侠义之心,更鼓励我要秉承此念,慢慢来,还告诉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让我耐心寻找证据。”
史判官阐述完这些之后,再告知包拯等人,他之所以会决定作伪证诬陷包拯,是因为宋庭空在庞太师死后,曾跟他感慨过。包拯在外名声如何好,在皇帝跟前又如何受宠信,大家都夸他秉公正直。这名声维持的越久,就越加难破了。而且都过去四年了,很可能包拯就是吃了教训,谨慎为官,不再冲动亲自动手了。
“那天宋大人唉声叹气一番之后,我只觉得不公,心底有一股打抱不平之气直往上蹿。后来宋大人又说柳侍郎等人参包大人的事,说包大人只要熬过这一关,会更受皇帝器重,今后平步青云,保不齐庞太师的位置,将来就给他坐。我一听这将来还会有第二个庞太师,岂能容忍。”史判官继续道,“我正琢磨用什么法子,就听宋大人问我,可确定包大人不知庞太师的无辜。我瞬间就来了主意,就有了后来自作主张之举。那天去的时候,才发现柳侍郎还请了晏大人来。”
“苏越蓉是男子的事很奇怪,我听说之后,觉得这其中可能还有什么阴谋,因自己无法判定,就利用自查开封府奸细机会,悄悄地在马棚给宋大人的贴身侍卫传递消息。宋大人曾交代过我,如果有事,可以直接找他的随从,个个都很牢靠。”史判官交了最后一个底。
待史判官签字画押,被待下去之后。在场的几位都忍不住唏嘘,转而不往感慨赵寒烟料事如神,这宋庭空对史判官果然是暗示加引导。真论起罪来,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用担嘴,完全可以用“我以为史判官所言为真,包拯真杀人犯法”借口来抵挡。
“听起来这宋庭空还真有点像了,不过他办事这么谨慎,你们想拿证据抓他,太难了。”
去而复返的八贤王推开了三思堂的窗户,在众人惊讶目光中,手拿一道圣旨,表示自己是奉了奉命回来‘监察’。也正因为有这道圣旨,门前看守的那些开封府衙差,都得乖乖的遵旨,不敢通报,由着八贤王听了半天的墙根。
庞太师刚因八贤王推窗拿一下收了点惊,遂口气不善道:“八王爷真客气,进屋坐着监察就是,开封府又不差您一把椅子一杯茶。”
八贤王笑了笑,进门坐下来,瞄一眼庞太师,回呛道:“还是外头安静。”
庞太师白了一眼八贤王,懒得理会他,倒是笑起来,召来赵寒烟,问她全名和身世,赞许这孩子厉害。
“你夸这人可是我——”八贤王一时得意失了口,这会儿话就卡住了。
庞太师:“是你什么?”
“是我也欣赏的人,你可别跟我抢人!”八贤王故意用警告的语气对庞太师道。
庞太师冷哼一声,感慨这是包拯的人,跟他没干系。八贤王只觉得好笑,又忍不住笑起来,更觉得在场人之中,只有他知道赵寒烟的真正身份,想想这些人如果知道这孩子真实身份的表情会如何,特别是那个庞太师,他就更加觉得好笑,笑得更开心。
开封府一众人等,除了赵寒烟和白玉堂,都觉得八贤王笑得很莫名其妙。一本正经的八王爷竟然抽疯了。
“刚领了圣旨,”八贤王道。
庞太师:“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我没说完,”八贤王看一眼庞太师,对包拯道,“圣上准你搜查宋庭空的府邸,但切忌要礼貌搜查,毕竟人家还没有被定罪,尚且是朝廷命官。且这件事要暗中进行,不可外传,影响宋庭空的名声。”
包拯点头,“只要可以搜查,事情就好办。”
“他办事谨慎,就怕他家里没什么东西。”赵寒烟担忧道。
“查一下排除也好。”包拯道。
“找个借口把全府人都圈在一处地方即可,属下去办。”展昭请命后,得了应允,就带着王朝马汉去了。
“接下来呢?”八贤王问,“我们干等消息?”
“没点东西留着,包拯哪敢冒险让我诈死,对不对?”庞太师笑了,扭头问包拯。
包拯重重一拍惊堂木,命人将德平县那丢失孩子的六家人全部带上堂,并将曲长乐、薛掌柜和苏越蓉也一同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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