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会老?(3)
卡帕不愿意把自己束缚起来,但是,他倒也想到每年圣诞节去跟哈蒙德和她的两个儿子一起过。“每次卡帕要来,”小约翰·哈蒙德回忆说,“我母亲就像是又活过来了似的。我上床之前通常会跟他们说晚安,他们看起来总像是很开心的样子。很难不感受到他们在一起时的热情。对我和我的兄弟来说,卡帕是那种父亲辈的人物……我小的时候经常画画,做些雕塑品什么的,他总是鼓舞人,总在赞扬。我母亲很想嫁给他。”在纽约的时候,卡帕也去看望一些编辑,比如《假日》杂志的泰德·帕特里克,也去看望一下康奈尔和他新娶的妻子埃迪,还有他母亲朱莉亚。康奈尔于1944年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卡帕,当时他成了美国人,现在是在为《生活》杂志工作,这一部分是因为他哥哥。卡帕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超过一两个晚上的,也许是他发现自己的母亲比以前任何时候更蛮横了,朋友们都称她为“鹅妈妈”。在整个50年代,卡帕每年一月份都要回到欧洲滑雪。他最喜欢的滑雪场还是克洛斯特斯,欧文·肖、查理·卓别林的儿子西德尼和彼德·维特尔也喜欢这个地方。他们经常跟卡帕在一起喝到深夜,就在切萨-格里楚纳的地下室酒吧里。酒吧没有怎么变,跟卡帕上次来的时候一样:里面仍然有木刻的天花板,发出家具刨光的香味,这里永远不关门,一直到最后一名客人从凳子上倒下为止。维特尔极喜欢克洛斯特斯,后来跟他妻子、女演员德波拉·凯尔一起在那里度过了许多个冬季。维特尔在战争年代当过军事情报机关的工作人员。“第一次遇到卡帕的时候,”维特尔回忆说,“他对我讲,‘啊,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间谍!’在那些年代,我们都有某种联系,一直可以牵扯到战争年代……别的不说,他最吸引我的东西就是他特别勇敢。在战争年代中,那是特别受人尊重的人品,不过,等硝烟散去,这种东西就慢慢褪色了。而且,他还特别好玩。在克洛斯特斯,女店员很爱他,旅馆的服务生也爱他,人人都喜欢他。”维特尔和其他人回忆说,卡帕滑雪的水平一般。在坡道上,身边总有一个很聪明的当地农民陪着他,叫彼德·西奇,他在冬季就出来当滑雪教练。卡帕曾问过他最喜欢什么,是喜欢当滑雪教练还是喜欢当农民。“彼德说,‘我夏季赶母牛进山,冬季就陪英国女士进山。大概都差不多吧。’卡帕后来在《假日》杂志上写了这个故事,结果在英国读者中引起轩然大波。”本·布拉德利有时候也跟卡帕和他的一帮酒友一起在切萨-格里楚纳酒吧喝酒。“有一天晚上,诺尔·霍华德带着个极漂亮的孩子来了,”他回忆说,“她可能还不到16岁。卡帕被她迷住了。我们都在那里。霍华德带她走的时候,要么是彼德·维特尔,要么是欧文·肖说,‘我打赌她明天还会来的。’她真的来了——是卡帕唤她来的。事情甚至都不会让你嫉妒。看起来真是好玩。”布拉德利跟肖和其他一些人每天早晨到当地叫做哥茨纳格拉特的山坡上玩,卡帕却仍然躺在床上。“我记得他没有怎么滑雪,”布拉德利说,“我们上山坡的时候,他正忙着勾女人。”他在克洛斯特斯山上征服的许多女人当中,其中一个是克洛特·哈里森,是雷克斯·哈里森的第一个妻子。“一个瘦削的漂亮女人,金发碧眼,看样子她与卡帕只是一般的感情,”维特尔写道,“正如他跟巴黎的许多女友的关系一样。”维维安·莱芙有一天晚上也为他的魅力所俘获。他是这么回忆当时的情景的:“她一个人在那里,很脆弱的样子。我们都在那里喝酒。她也下来了,卡帕开始跟她喝起来,之后,两个人又开始喝酒——俄国式的舞蹈。他真是不可思议,那么好玩。我并不觉得事情维持了很久。我不记得他跟任何一个女人有很长时间的关系。”由于中年已到,卡帕出现了深刻的身份危机。如果他不再脖子上挂着莱卡相机玩这种无忧无虑的吉卜赛人游戏,那他以后的一辈子怎么办?现在再走出摄影界,扮演一种商人的角色是不是太晚了一点点?他总有无穷无尽的新点子,他是梅格纳姆差不多所有小组项目后面的创造性的驱动力,但是,光有点子并不能保证一定会有经济上有保障的未来。诺尔·霍华德告诉他说,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变成一个富人,他回答说:“生活中的一件难事是没有点子,但是,找到能够想出点子的人,他们往往觉得自己也能想到这些点子。”有一件事情是确切的:对于品位如此刁钻的人来说,要能体会到生活最大的快乐,当一个自由记者显然不是办法。“如果你想赚钱,那就要放弃作为记者的工作,”他对吉赛尔·弗罗依德和梅格纳姆的其他许多记者说,“当记者会使你过上很好的生活,但你永远也不会富起来。花费太多了。”他还开始感觉到,要时不时维持卡帕传奇,真是一件太累的工作,他要装出无法控制自己的唐璜,要戴上永远不变的“开心面罩”。“卡帕在很大程度上为这个陷阱所困,”英格·莫拉斯确证了这一点,“如果他想早睡,那也不行。他是卡帕,而卡帕总是熬到早晨三点的,而且要打扑克。但是,他也烦了这一切。就跟任何一个总在讲笑话的人一样,最后总有说什么也不好笑的一天。他有一种悲哀,那也可能是他的半斯拉夫,半犹太人的背景。但是,我觉得一切皆起源于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