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此为防盗章逃过一劫,她快步走在喧闹的街上,连正午烈阳都暖热不了浑身的冰凉,刚才那幕叫她心有余悸。
方才有小贼牵了她的钱袋,她追了前去,将人追进一个死胡同,结果一只手就掐了过来。
那手的主人是个看着瘦弱的公子,手劲却大得可以。
回想刚才的危机,谢初芙不自觉伸手去捂还火辣辣作疼的脖子,脑海里闪过行凶之人那双凤目。
似不见底的深潭,眸光又锐利如鹰,即便逆光,内中的冷漠无情都无法遮盖在暗色下。
谢初芙见过各类人,就连宫中那九五之尊也常见,可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一双眼,有种攫人的怵惧。
她想着,又摸了把自己纤细脆弱的脖子,指尖划过柔软的领口时动作为之一顿。
那个瘦弱公子松开她前手指也这样动了动,而她现在指尖下的位置是人的喉结之处,她是女子,这里当然是平整无凸感。
所以......是因为这点救了自己一命吗?
她作着男装打扮,却被那个公子发现是名女子,并在那小贼身上找到她说的钱袋,觉得她没说谎也不会有威胁?
她被放离开前,有听到那个公子淡声吩咐身边人一句‘处理一下’,她也是听到那句后撒腿就跑,生怕自己也被处理一下。
谢初芙越想心头就跳得越厉害,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希望用市井喧闹声来叫自己冷静冷静。
一只手突然落在她肩头,她一个激灵,险些要挥拳过去,是熟悉的声音让她在瞬放松下来。
“言兄,好久不见!”
“——许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谢初芙转身,蔫蔫地看向着宝蓝色素面绸缎直裰的少年。
这少年是她作男装时在茶楼结识的,家中经商,生活富盈,如今正苦读准备科举。
许廷之也发现他脸色极不好,清秀眉宇间带着惶惶,抱歉一笑:“许久未见你到静竹斋,街上偶遇有些激动了。你......这是身体不适?”
“估计是昨儿吹了风,这会子头疼。”
谢初芙随口胡绉,许廷之倒十分关切,又面露可惜:“那言兄你快些家去歇着吧,本还说请你去尝尝静竹斋的新茶,李兄他们也去的,如今看只能改日了。”
“先谢过了。”
谢初芙朝人一揖,许廷之忙还礼,等直起腰想问要不要送他家去,发现那中等个儿的人已经挤在人群中找不着了。
“走这么快,应该没事吧。”许廷之喃喃,想着这位总是弱不经风的言兄,确实如表面一样。风吹吹就能病倒。
两人一南一北,背道而驰,皆没有留意寥寥几句话已尽落他人耳中。
谢初芙一路走,在街尾的时候聘了辆马车继续往南去,走到南城另一条街上,再又闲逛一刻钟才再另找了辆马车,终于一路回到熟悉的胡同口。
她跳下车,低头快步走过威严耸立的府门,余光瞥了眼在太阳下闪着光的卫国公府牌匾,绕到紧挨院墙的小道,从那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直接进了府。
“姑娘!”
刚溜进门,一个压低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
“苏叶,你想要吓死我!”冷不丁被人喊一声,谢初芙觉得自己心脏真要不堪重负了,今儿没被掐死也得被吓死。
名唤苏叶的丫鬟瞪圆了眼,拉住她就往里走:“您再不回来就要兜不住了,二夫人半时辰前说要见您,奴婢说您不适睡下了,现在又派人来催了!苏木在那里挡着呢,您快跟奴婢回去换衣裳。”
苏叶嘴里一长串说下来气都不喘,脚下也麻利,拉着谢初芙在府里几条小道间穿梭,很快就看到两人都熟悉的屋檐。
苏叶正要松口气,却是听到有脚步声,忙的扯着谢初芙就蹲下,借着灌木丛遮住身影。
有浅黄和浅绿的裙摆就在她们眼前晃过,还有带着嫌弃地话儿。
“大姑娘还当自己是原来吗?太后娘娘宠着,皇后娘娘宠着?她现在就是个不祥人,是夫人可怜她,怕在外头听那些人说三道四要难过,接了回府来,结果一请二请,还要三请吗?累死我了!”
“你少说两句,左右就是走两趟,被大姑娘的人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方才不满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拔高了两度:“听见又怎么样!如今府里当家作主的是二老爷,是二夫人!如今我们老爷才是卫国公,我们夫人才是卫国公夫人,还怕她一个自命清高的落魄孤女!下回我非要拿捏那个苏木,瞧她刚才那些怪腔怪调!”
“行了行了,先给夫人回话吧。”
“好像你没受气一样,就数你是烂好人......”
两个丫鬟说话的声音渐渐不可闻,身影也越来越远,在花池边上拐个弯就不见了。
苏叶这才将谢初芙扶了起来,给她拍袍子上沾着的草屑,小心翼翼窥她神色。见她微垂着眸,唇线抿着,心里就‘咯噔’一下。
“姑娘,你不要理那两个死蹄子,她们就是想躲懒。睿王爷出事是意外,战场上刀枪无眼的......明明是姑娘您才是那个委屈的。这前脚赐婚圣旨才下,后脚睿王爷战死的消息就送到京城,那信是八百里加急的,明明是在给您和睿王赐婚前,睿王爷就......”
“苏叶,我没事。”
谢初芙淡淡地打断了丫鬟绞尽脑汁的安慰,苏叶听着她不带情绪的声音,闭上嘴沉默扶着她进院子。
姑娘这怕还想起了同是战死的父兄了。
苏叶偷偷瞄了几眼不过十六岁的少女,为她小小年纪就承担各种变故而心疼。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姑娘,哪个不是被父母家人捧在手心中疼的,老天真是不公平。
谢初芙确实是想起了这个时代的父母兄长。
她原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是另一个时空的孤儿,好不容易自立努力读完大学考了研,就遇到一场意外就莫名奇妙投胎到这儿了。成了这个时代一位妇人的腹中胎儿。
在这里,谢初芙生出生于一个极贵的人家,父亲是卫国公,母亲是正妻卫国公夫人,还有一位年少有为的兄长。
只是卫国公夫人当年生临产前滑了一跤,导致难产丧命,撒手人寰。好不容易得来父母缘的她只能无力接受失去一位血亲的命运。好在有父兄疼爱,无忧无虑长大,亦渐渐脱离了丧母之痛。
可好景不长,她十一岁那年敌国汹汹来犯,当今陛下力排众议要亲征,身为卫国公的父亲自然是跟随,兄长亦随驾护驾。结果交战一年后,猛然传来父兄为保陛下,在一场战事中捐躯的噩耗,连尸首都寻不回来。
谢初芙的天就垮了,比在自己发生意外时更绝望。
悲痛中,当朝陛下大胜回朝,怜其无依,父兄又是忠君良将,就让太后接了进宫,放在她身边养着。进宫后的谢初芙因打击险些一场大病死去,她前生本是法医学专业,还好基础医学知识扎实,在坚定的求生意中,费了大劲才把这自己从医疗落后的古代给救活。
因为家中连变,外边就有传言说她是克亲之人,连袭了父亲爵位的嫡亲二叔都不愿多见她。
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于这些封建思想说辞自是不往心中去。后来她发现太后身体有隐疾,便为其慢慢调理,太后身子一天比一天硬朗,又偶然救下危症的皇后,这些传言才渐渐没了。
在她十三岁那年随太后去上昭国寺上香,被高僧批了个贵重的命格。她是学医者,身边但凡有人生病都因她得治,她渐渐就真被传为是有福和命格贵重之人。
当今陛下也极喜欢她,甚至为她指婚,嫁给皇后嫡出的二子睿王,便是当今太子的弟弟。哪知才一日,又是天翻地覆,睿王传来战死的消息,这门赐婚并着以前她克亲的流言再度传开。
不足半日,京中大街小巷无人不议论。
帝后失亲子打击颇重,太后也因此而病倒,宫中众人都惶惶谨慎。而她几乎只有年节才见上一面的二叔父,担心她这个时候触了天家霉头,就将她从女学那处直接接回家。拘禁在府里。
其实就是怕她被贵人嫌弃碍眼,连累到卫国公府。
谢初芙经历连续失去至亲的痛苦,对冷血势利的二叔一家是寒心,当然也是恼怒的。
主仆俩这才进屋,刚掩了门,就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冲进院子。然后是趾高气扬的声音:“大姐姐,妹妹来亲自请您到荣安居去。”
谢初芙听着外头叫嚣的话,径直到妆台前坐下,准备解头发。苏木也在屋里伺候,转身去柜子里取衣裳,苏叶却有些着急,说:“姑娘,我先去外头堵一下,莫叫二姑娘冲进来了。”
苏木抱着衣裳过来,圆脸上露出狡诈的笑:“不用,我刚才把元宝放院子里头了。”
元宝?
谢初芙梳头的手一顿,脑海里浮现起那个慢悠悠的小宠物身姿。
下刻,院子里就响起一声惨叫,是谢初芙的二堂妹谢梓带恐惧的叫喊。
“快啊,你们快把这东西给我拨开,啊!!它咬我脚了,你们还不来救我!!”
谢初芙那一撞是实打实的,撞得头发晕。
她本意是要撞到棺椁上去,想趁乱推一下,即便让人看到遗体有不什么妥的,能以此为借口遮掩一下。
她当然也不会真拿头撞,是算好角度做样子,近了就改用肩头借力,哪知就被堵肉墙顶了脑袋!
谢初芙扶着舅舅的手,好大会才缓过来。赵晏清被她也撞得不轻,又碰到棺椁,这会胸前腰上都疼。
永湛看得脸都变了色,冲上前去扶他,连声询问。
“没事......”赵晏清暗咬着牙吸气。
听到说话声,谢初芙就抬眼。明亮的烛火下,一对凤眸凝视着她,让她心里猛然一个激灵——
是他?!
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她往后退了一步,瞳孔微缩着,带着惊疑不定。
那日被人掐住的恐惧还盘恒在心头,人在恐惧中会对事物有更深的印象,所以她肯定自己没有认错。
即便现在这人站在明光之下,气质清贵儒雅,与那日的凶相相差十万八千里,但那天在巷子里掐她的一定是这个人!
“殿下,是初芙一时情绪失控,冲撞了殿下。”
陆大老爷还在戏要做全套的情绪中,拉着谢初芙朝赵晏清行礼赔罪。
这一拉,他才发现刚才几乎要假戏真做的外甥女有异,侧目瞅见她神思恍惚,双眼直愣愣盯着齐王。
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