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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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机关或许都是卫梓俞的圈套,他必定猜到自己会来探访。若是越渐离真的留下了,那丞相府又怎么能脱得了干系。
顾容谨略一沉吟,低声道:“为今之计,必须先扰乱他们的注意力,烦请你先引开他们。”
越渐离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即向反方向走去。宁樱抬头,疑惑不解的看着师尊。
只见他环视一顾,语气微沉:“不用担心,找到通道,我可亲自回来接应越侍卫。”
但凡是机关术布下的密室,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顾容谨断定这一点,所以才让越渐离引开锦衣卫,争取一点时间。
这间虚有其表的藏书阁与其它房间并无半点区别,唯一的不同,就在于墙上的图腾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字符,而是一只凤凰,若是不注意看,应当不会察觉得到。
毕竟,来这儿的人皆是探访密封的文书,谁会注意墙上虚无图腾的变化呢。
顾容谨安置好苏瑾清,目光轻轻掠过诡异图腾。这只凤凰的头部、尾部形状怪异,使得凤凰变得有些丑陋。顾容谨试着将手指搭上去,运出内力,发现它的尾巴竟发生了微末的移动。
古书中曾有记载,奇门遁甲之术中,生门和景门的暗喻会用动物的部位代替,或许这只凤凰出现在此处并非是巧合,而暗示了解锁的关键。
正在此时,锦衣卫的暗哨声接连响起,他们显然已发现了越渐离的踪迹,顾容谨不由握了握拳。
“师父,”清冷的眸子掠过画壁,苏瑾清轻声开口:“弟子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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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浪费时间。其实顾容谨已推演出了大半,但是最后一环,是卫梓俞的阴谋,顾容谨绝不能踏足进去。
——若按照卫梓俞的图腾指引,推演出的暗道直接指向锦衣卫诏狱!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环环相扣,引得他们自投罗网。
“砰——”的一声,暗角的石门缓缓开启。
前方是一条暗道,不知通往何处,内里阴暗蜿蜒。但已想不了这么多,顾容谨带着苏瑾清没入了暗道中。
“等等!”
发现他们的是沈长攸。
待到看清顾容谨的面容,他脸色煞白,下意识张嘴:“郎君,您这是……”
顾容谨示意他噤声,肃容道:“勿要声张,协助越渐离逃离此处。”
“是……属下明白。”
但沈长攸看见苏瑾清后,复又扭过头去看了看顾容谨,一脸怀疑自家殿下是不是被苏丞相挟持了的表情。
若不是如此,殿下怎么可能如此护着一个佞臣呢?!
见顾容谨淡淡摇了摇头,沈长攸这才回过神来,立即锁住了密道的出口。
“沈大人,您可看见有人夜闯锦衣卫?”身后的锦衣卫赶来。
“这儿没有人。”他下颌收紧,声音扬了扬:“你们……就先去别的地方看一看吧!”
低阶锦衣卫一愣,领了命,立即四散开来,到别处找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逐渐消失,内室才终于寂静下来。藏书阁的宫烛一盏一盏的熄灭,到最后来,只余下了一层薄如丝绸的月色。
“没事了。”顾容谨压住气息,扶稳苏瑾清的肩:“沈长攸会料理好的。”
“原来师父在锦衣卫也有线人。”苏瑾清收回视线,淡淡的笑了笑:“如此,弟子不用再担心师父了,是不是?”
“师父呀……”
顾容谨下意识点了点头,唇角亦不由弯出一道弧度。整整三年,他们师徒之间,竟很少能用这种柔和的语气对话,若不是苏瑾清正在请罚,便是自己在生气。
其实这样的相处,倒也很好。顾容谨抿了抿唇,眼底柔和之意渐深。
“我们要赶紧离开这儿。”他道:“如若卫梓俞发现,便不可收拾了。”
苏瑾清点点头。
沿着暗道向前走,四周皆是潮湿阴暗之地,伸手不见五指。顾容谨通对图腾的纹路来判断暗道的走向,东有三间,西过五格。
忽然间,顾容谨的指尖生出些凉意,他似乎碰到什么东西,硬邦邦的极为通透,像是随身之物。
是苏瑾清方才掉出来的。
顾容谨的指尖下意识收紧,正准备叫住弟子,却发现已到了暗道的尽头。
这才是真正藏有秘籍的暗室。
……他们没有想到,原来真正的内室,就在灵舒阁的入口,他们方才已经过了数次。墨家的障眼法使得他们没有注意到,而偌大的帝国藏书阁,不过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虚壳罢了。
借着昏暗的灯火,顾容谨注意力却不在这个上面,他这才看清,手中捏着的是一枚冷玉扣。
这冷玉扣通透莹润,其中包含着灵巧的机关,机关中还有精致的花纹,掺杂着些许温暖的余温。
——这分明是女子才会用的东西。
从前在蜀山的时候,却从未看见弟子保存着此物。
浅淡的眸子里染上些许雾气,顾容谨忽然间想些什么,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不由绷紧了唇角。
苏瑾清是帝国的丞相,圣上的宠臣,必定无数人想讨好之。这样一位年轻臣子,联姻赐婚是最适宜的。即使圣上不做主,也有无数贵女想要入主丞相府。
也许,这枚冷玉扣便是哪位官宦女眷所有,而苏瑾清则一直带在身边,从不离身。
他忽然有点失笑,指尖轻轻一颤。内室的烛火氤氲开来,所有的景致都变得模糊起来。
弟子早已长成人,成家立业,绵延子嗣,难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结果么。
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师父。”察觉到顾容谨腕上凸出的青筋,苏瑾清眨了眨眼:“您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转眼间,弟子已换上贴身校服,金丝软甲的面罩遮住面庞,看样子是要从锦衣卫的驻防中突围。……他几乎快忘记了,即使是身体落下病根,苏瑾清也是世间甚少能掌控好阴阳术的人,还是当年那个敢于背叛蜀山出走的弟子。
想至此,顾容谨微微一顿,摇了摇头:“无事。”
只是那张俊美温雅的脸被烛火映得雪白,叫人挪不开眼,亦分辨不出其中情绪。
苏瑾清点点头:“好,师父,我先去找证据了。”
暗室中的密函并不多,关于锦衣卫暗袭一案的通信文书极容易露出踪影,而苏瑾清注意到的则是另一封密函。
这是一桩旧案。
老王爷当年为何满门覆灭,顾容谨前来金陵,桩桩件件,都写的一清二楚。这些事情的背后,竟都有锦衣卫的影子。
与往常的清冷平淡不同,苏瑾清的眸子里划过一道异样的光。
卫梓俞一手构建的情报系统遍布金陵,是丞相府在朝堂上最大的桎梏,做过的构陷之事并不少,苏瑾清的恶名有一半皆出自卫梓俞之手。可现在不同,总有一日,他还有和他的锦衣卫,都应当付出代价了。
顾容谨的眸色却越来越冷。
他喘息一口,掩住尾音微微的一颤:“我们快走吧。”
宁樱觉得今日师尊待她有些不同了,但又说不出哪儿发生了变化。
若说从前,师尊绝不会待她如此。
暗室昏黄的光影里面,顾容谨背影孤绝萧瑟,仿若隔世。
转瞬的静默间,长公主抬了抬下颌,逼视着苏瑾清,目光不善。
周文帝侧目扫过长公主,语气沉了沉:“懿阳,这件事,差不多就得了。”
嘴角微微一撇,懿阳长公主这才转过身去。皇兄从未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看来这位苏瑾清,分量也是重得很。
“皇兄说不,就不说了。”面上调整出淡淡的笑容,她缓缓道:“听闻皇兄也曾研谱兰陵王破阵曲,臣妹恰逢求得了一位南方的舞姬善舞。若是皇兄今夜有兴致,便让她们上来助兴,怎样?”
兰陵王破阵曲失传已久,乃先帝宠妃高敏氏重新谱写,高敏氏死后,先帝下令全国禁封兰陵王破阵曲,违者必斩。
而周文帝恨毒了这位高敏氏,更不喜先帝偏宠。先帝驾崩后,不仅下令全国歌宴三日不断,甚至专门派人排演,在先帝灵前演奏兰陵王破阵曲。
这行事虽荒诞,却无一人敢上谏。今日长公主服重新演奏破阵曲,讨好之意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周文帝眸色渐深:“好!若是能把当年那个人比下去,朕必有重赏!”
而这位高敏妃,便是顾容谨父王的生母,也就是顾容谨从未谋面的祖母。
今日的兰陵王破阵曲,是皇帝的乐事,也就是往顾容谨心上撕开伤疤来。
苏瑾清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师尊,却发现他的面色毫无波动,眼底蕴着清淡的凉意,仿佛这里的事与他没有关系。
丝竹声响起,层层水袖铺落在地面上,和着华贵璀璨的灯火烛影,曼妙得叫人挪不开眼。
周文帝眯了眯眸子,果然在她身上见到了高敏妃的影子。懿阳长公主察觉到圣上满意的神情,唇角不由一扬。
面纱已掉落,女子精致的脸庞在灯火中清晰可见,偏偏又大胆的很,抬眸看了圣上一眼。
周文帝暗啧一声,叫停了音乐,召舞姬上前来见。
陛下是个什么意思,内侍监难道还不清楚么?那女姬还未下拜,便给内侍监笑呵呵扶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周文帝立时来了兴趣。
舞姬两颊嫣红,垂下眸去:“回陛下,小女长安人氏。”
“方才的兰陵王破阵曲是你所写么?”
舞姬莞尔一笑:“正是。”
惯常的赏赐后,周文帝圣心大悦,对长公主的赞许之意也就更进了一层。懿阳长公主不轻不重的看了那舞姬一眼,收起了唇角的笑意。
舞姬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周文帝眉心一挑:“你有话要说么。”
舞姬目光扫过在场一众权贵,屏住了呼吸。过了许久,才俯下了身去:“小女第一次面圣,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还请陛下恕罪。”
周文帝颔首:“好。”
得到首肯后,那舞姬也再也无所顾忌,跪在地上,向周文帝行了一个大礼。
“——小女身负一件重案,还请陛下为小女讨回公道!”
此语一出,满座皆是哗然。
皇帝虽面无表情,眉心却微微蹙起。内侍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陛下的脸色,赶紧斥责:“你在说些什么呢!你可知这是什么场合,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