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队过江
驮队行进在临近扎加藏布江的一片平原上。格桑旺堆骑着他的青马和顿珠前去查看水情,马背上那个快要拖到地上的盖毯,像披风一样飘扬起来,两条狗像首领的卫士,一前一后跟在他们后面,不时地回头看看驮队。随后,其他驮队的先遣队也赶了上来,每个人的马背上都搭着地线。索加说,以防万一,能过江则过,不能过就地扎营,用不着回过头来拿地线。扎加藏布江已经不是上次那种狰狞的面目,既没有冰堤,也没有大块浮冰,水位显然下降了。不过当晚结成的薄冰锋利得像玻璃片一样,对驮牛多少有些危险。格桑旺堆和顿珠仔细查看着水流大小和江面的浮冰。"水倒是不大啊。"格桑旺堆对顿珠说。"不大,不会打湿盐包的。"顿珠说。"不过,这浮冰比较讨厌。你觉得怎么样?"格桑旺堆问顿珠。"舅舅说吧,我没有意见。"顿珠觉得责任重大,不敢下断言。"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等浮冰下去之后再过江吧,这样稳妥一点儿。"格桑旺堆说驮队在江边扎下营地,盐人们又和以往一样喝茶吃饭。因为下午要过江,驮牛们还拴在地线上。格桑旺堆考虑到驮牛的体能,准备过江之后立即扎营休息,晚上把牛放在野外,弥补白天耽误的吃草时间。利用"妈妈"烧茶的工夫,格桑旺堆说了一句完整的盐语:"克尔巴措,嘎玛曩朽布呗桑吉啊。"大意是他叫队员们到江水里洗刷被盐水浸泡的雨靴。这也是我在整个跟拍当中听到的最完整的盐语。但是盐人们没有响应首领的号召,我想他们并不是没什么东西可洗,只是不想在飘浮冰块的江水里接受考验。格桑旺堆只好自己去江水里清洗东西。天气不算太差,但藏北初春的江面上不时有寒风袭来,格桑旺堆脱掉鞋子,赤脚踏进冰冷刺骨的江水,这是需要勇气的。驮牛们有的站着,有的卧着,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摆布。人们没有为此而表现出烦躁与不安,他们吃着喝着,聊着关于男女之间的趣事。牧民的心态从来非常平静,他们向来都是有难处才去想办法,遇事才去处理,不会看官人的脸色行事,无论是乡长还是村长几乎都是平等相待。他们在一种固定的模式里生活,节奏不快,变化不大,从不为人际关系和计划设计这类事费脑筋。格桑旺堆的盐队虽然因江水中的浮冰而暂停过江,但他们很清楚该如何处理。江面上浮冰过去之后,人们收拾褡裢和帐篷,备好马鞍驮上盐包就出发了。因为没有冰堤和浮冰,驮牛们过江不像上次那么困难。驮牛们下到江边,涉水而过,一副再平常不过的样子。两条牧狗不再恐水了,它们和第一拨驮队飘游过去了。索加的坐骑仍旧战战兢兢,不肯下水,只好请顿加牵着过江,索加又一次骑上一头大驮牛,走进江水中……我们绕道过了木桥。盐人们已在那个神秘的拴牛地线圈中支起两顶帐篷,帐篷在大风中摇曳着,天窗里冒出的那一丝炊烟仿佛向远方传递着一个什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