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红尘白雪(3)

温州:红尘白雪(3)

他挨着墙根坐在地上,悠悠地吸着烟,看着画页上的尘粒在她指缝间飞扬起来,在夕阳里闪着细细烁烁的光。

“把衣服脱了。”他说。她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她以为她听错了,就回过头来看他。

他却没有看她。他把烟蒂从嘴里拔出来,扔在地板上,轻轻地用脚碾了一碾,空气中就有了一股细线般的松木焦香。

他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这回他说得很轻,语气里带了些理亏气短似的犹豫。

可是她却清清楚楚地一字不漏地听见了。那天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并没有穿外套。

因此这句话只含有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让她的脸狠狠地热了一热。

后来他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屋里惟一的一张沙发上。她的手在他的手掌里挣扎了几下,却跌落在一片无法挣脱的柔软里。

他把她斜放在沙发上,便开始解她的衣服。她被太多太重的意外击中,竟不知道应该抗拒还是应该顺从。

她的心想抵挡,她的身体却自行其是地迎合着他。她的衣服很简单,他却解得很细心,纤长的手指似乎在探索,又似乎在回避。

她的肌肤感受他的触摸时完全没有骨头的印象。她是在那一刻里真正知道了他是一个天然的艺术家。

那天她完全没有防备地正面遭遇了欲望的袭击。当他终于解开了她身上的最后一个纽扣,衣服如过季的花瓣从她身上脱落时,世界犹如一只断翅的小蜻蜓,突兀地停止在一片硕大无边的静谧上。

她听见自己的身体在欲望的柴堆上发出哔サ纳欤啻旱挠椭温湓诨鹕希ζ鹨簧胧腔袒蟀胧腔队涞纳胍鳌

那个夏天她和李叔叔的女儿小双几乎天天去露天游泳池游泳,晒得很黑。

她时常会为她的肤色黯然神伤。当然她并不知道那天在沈远家的沙发上,光线角度和背景的奇异组合使她的身体从额角到脚尖都闪烁着一种紫蔷薇似的亮光,凸的地方更亮一些,凹的地方略微暗淡一些。

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地扫过她的身体。她听见他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似乎饱含了内容,又似乎空洞无边。

那天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故事仿佛是一个虎头蛇尾的传说,经过漫长而细致的铺垫和渲染,在本该进入高潮的地方却意想不到地拐进了极为平淡的结尾。

他把她浓墨般的头发捧起来,随意地铺洒在她的肩上,又将她的下颏端起来,固定在一个微微仰视的角度,然后就走了开去。

当她看见他在几步之遥铺开画架,拿出颜料板时,才恍然大悟他其实只是把她当做模特儿而已。

她为自己方才潮起的欲望羞愧万分,无地自容。在那一刻里她才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一丝不挂。

她知道她已经被他彻底地万劫不复地击败了。这幅画后来断断续续地画了很久,每一次的停顿和重新开始之间都充填了一些高潮迭起的故事。

这些故事零零散散却连绵不断地串联起了她和他相识相知的五年。然而这诸多的故事遥遥地铺展开去,却依旧没有铺就一个属于她和他的结局。

后来当她终于决定离开他去上海另谋出路的时候,她仍然没有看见这幅画的最后完工。

她当然不知道,七年以后在深圳的一次艺术品拍卖会上,一幅题为

“情殇”的人物肖像画,以二十五万人民币的巨价成交出手。那位画家揣着一夜之间厚重起来的皮包,在深圳一家精品首饰店买下了一只蓝宝石戒指。

这块蓝宝石成色重量皆属中档,只是形状有些奇特,上尖下圆,犹如少女脸颊上一颗刚刚滴落下还来不及干涸的泪珠。

这只名为

“蓝色泪珠”的戒指在一个暗红色的金丝绒盒子里静静地躺着,始终没有再见过天日。

真正的故事其实发生在第二天下午。下课铃响后沈远很快离开了课堂,涓涓却磨磨蹭蹭的迟迟不走。

她知道他还会回来,因为他的外套还留在讲台上。她佯装擦黑板走近讲台,忍不住把脸低低地埋在他的衣服里。

他的外套很旧了,领口洗得起了毛边,有的地方已经有了细细的洞孔。

他的气味透过那些细细的洞孔流窜出来,汹涌地充填着她四周的空间。

她在他严实的包裹中呼吸急促,腰沉腿软。她甚至没有发觉他走过来站在她的身后。

后来她再次跟他去了他家。楼梯很暗,过道上摆满邻家的纸箱瓶罐。她被一段尼龙绳绊了一跤,几欲跌到。

他回过身来拉她。他拉她的时候很轻也很软,指尖仿佛稍稍用了一点力气,又仿佛完全没有用力。

她不知道是否应该主动热烈一些地去探求他的手,还是应该彻底撤出手来,固守着一个女人在某些场合所需的矜持。

结果她的手就尴尴尬尬地毫无个性地失落在他的手里。后来她终于不堪了自己的窝囊,便探出一个指头来,在他的掌心轻轻地挠了一挠。

他就停了下来,将她紧紧地拥住了。没有前奏,没有序曲,他迫不及待地直截了当地去解她的衬衫。

他几乎毫不费力地探着了她的柔软和稚嫩,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将她掐出水来。

他的指尖突然有了片刻的迟疑。在那片刻的迟疑里欲望经历了最后一次的囤积。

欲望决堤时的凶猛之势使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把她抱进屋来,仰面朝天地放在那张脏乱不堪的单人床上。

他用他的双手撑开了她的双臂,再用他的两腿分开她的两腿。接下来的过程便是快速,凌乱,缺少细节的。

后来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才隐约记起她呻吟了一声。那一声呻吟极轻,极弱,如同清晨起风时树叶间滤过的第一丝颤动。

与其说他听见了,倒不如说他感觉到了。那一声呻吟里也许有满足,也许有呼求,也许有哀怨。

他不知道,也无暇顾及。他当时的感觉是世界和世界载存的一切都鸦雀无声地死了。

只有他像一只鹰,在一片完全属于他的天空里肆无忌惮热烈喧嚣长驱直入地飞翔。

无限的孤独。无限的自由。当欲望终于落潮,思绪如沙滩在低浅的积水里嶙嶙峋峋地显现时,他才发现了床单上的红色印迹。

那印迹像是一条被骤然斩断了尾巴的蚯蚓,鲜活地残酷地翻滚蜿蜒在他的视觉神经末梢。

他的眼睛突然就辣辣地灼灼地疼了起来。他其实早就已经觉察到了她的没有经验,只是他没有想到她竟会是如此的没有经验。

他坐起来,将下颏埋在两膝之间,久久无话。他听见身后有一些的声响,猜测那是她在穿衣服。

后来声响便渐渐地寂静了下来,他才回身看她。他在看她,却又没有在看她。

他的眼光越过她,落在灰暗的满是颜料蚊血的墙壁上。然而他已经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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