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张劼脸色苍白,嘴巴闭得紧紧的,不肯说话,杨沅再追问,张劼脸色更差,蓦然出手从杨沅手中抢回镯子,溜了。
杨沅咬唇,「搞什麽鬼?你不爱去,我一个人去便是。表哥生了儿子,难道我做表妹的能不过去看看?一点兄弟之情也没有了。」想到张勍的儿子,心中涌起无限柔情。
表哥的儿子,一定和他本人一样俊美无俦,想想就可爱。
杨沅差人回舞阳侯府说了,和舞阳侯夫人约好明天一起去大将军府。
舞阳侯夫人实在不愿踏足大将军府,但杨沅想去,舞阳侯夫人不忍驳她面子,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下来了。
次日舞阳侯夫人到定国公府接了杨沅,母女两人一起去了大将军府。
谈音铭和她母亲单氏也在,单氏还带了大儿媳妇叶氏,舞阳侯夫人认得单氏的儿媳妇是叶次辅的五孙女,便把心中的不快暂时压下来了,满面春风的和众人问好、叙谈。
杨沅一心想看看才出生不久的婴儿,小声催着舞阳侯夫人,「去看孩子。」
舞阳侯夫人处处依着杨沅,笑着向蒋夫人说了。
蒋夫人道:「芙儿这会儿睡着了,不便打扰,等她睡醒了再请你们进去好不好?」
舞阳侯夫人不快,道:「你的芙儿可真矜贵。」
蒋夫人微笑,「可不是吗!」
杨沅一时半刻的见不着孩子,心中怏怏,托词更衣,带了丫鬟出来散心。
「我不练了,就是不练了!」青年男子气呼呼的声音响起。
杨沅一时好奇,带了丫鬟走过去,却见竹林旁站着两个人,长身玉立、气宇不凡的那人正是张勍,另一个跟无赖似的,竟是崔太后的侄子崔青云。
杨沅想不到他俩会在一起,不由得心中纳闷。
张勍这两天心情实在太好,崔青云和他闹别扭他也不在意,微笑的道:「你不练功夫,倒退回去做纨裤吗?你是大人了,论年纪和我差不多,总得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吧?」
崔青云不服气的道:「我好几天都没见着小兄弟了,小兄弟不在,我练功夫给谁看?」
张勍板起脸,「你学本事是为了你自己,懂不懂?」
他声音如湛蓝天空似的清澈明净,异常动听。
崔青云眨眨眼睛,摇摇头,「不懂,我不懂。」
杨沅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少女芳心怦怦直跳。
表哥对人多好啊,崔青云这样的纨裤他都这般有耐心教导,不光教武功,还教为人处世。
杨沅情不自禁的向前又走了几步。
一个侍从打扮的年轻人行色匆匆地进来,见了张勍单膝下跪,「大将军,陛下差了内侍过来传口谕,人已经到府门前了。」
张勍神色如常,「请他进来。」
年轻人应了声,快步出去。
杨沅一惊,不知皇帝陛下忽然差人来召张勍做什麽,一颗芳心七上八下,唯恐有什麽对张勍不好的消息。
她心思怔忡间,眼前的事便没留意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只见一名白胖内侍立在张勍面前,满脸都是笑。
「大将军勿忧,这些弹劾你的人不过是书生意气罢了。大将军随咱家走一趟,辩论清楚便没事了。」
「陛下有旨,自然从命。」张勍冷静从容的道。
张勍命侍从转告蒋夫人,说他有事面见陛下,去去便回,之後便要和内侍一起走了。
杨沅心情一阵激动,忍不住分花拂柳走出来,柔声道:「表哥请稍等片刻,我有话说。」
张勍并不回头,「陛下宣召,不敢有片刻耽搁。」
杨沅不屈不挠的追上去,看看一旁有些为难的内侍,压低了声音,「表哥,张劼似乎对你不怀好意,我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麽,不过他昨日才得了一笔银子,数目不小,似乎是太夫人给他的。你要提防他,我怀疑你被陛下紧急宣召有可能是他在捣乱。」
「我知道了,多谢。」张勍彬彬有礼的道谢,迈开修长有力的双腿随内侍往外走。
崔青云不依了,追在内侍屁股後头连珠炮似的发问,「谁弹劾张大将军了?哪个不长眼睛的弹劾张大将军了?哪个没良心的弹劾张大将军了?」
内侍是皇帝的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建功侯别再问了,总之这弹劾和文官们有关,慈明太后却是不知道的。」
崔青云跳起来了,「你越是说事情和我姑母无关,我越是不服气,就想要弄个清楚!」
崔青云叫上他的豪奴们,大摇大摆的也出了府门。
杨沅向前追了两步,目光中满是担忧。
「大少夫人,咱们回去吧。」丫鬟怯怯的提醒。
杨沅再担心也不可能跟着张勍一起进宫,怅然许久,幽幽一声叹息。
回去之後,蒋夫人微笑道:「芙儿已经醒了,咱们看看她和宝宝去。」
杨沅满心想的都是张勍,漫不经心的答应着,随蒋夫人、舞阳侯夫人一起去看望唐梦芙母子。
唐梦芙半躺在床榻上,脸色略有些苍白,却显露出从前没有过的温和柔美。
她皮肤明明不及前些时日好,给人的感觉却更美了。
杨沅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麽滋味,舞阳侯夫人目光却异常敏锐,盯着唐梦芙看了好几眼。
舞阳侯夫人挑剔的打量着唐梦芙,心中颇有些吃惊,诚然唐梦芙一直是位罕见的美人,可此时的她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周身如同被上好珍珠所发出的淡淡光晕所笼罩了,美好得像是画中人物一般,哪像正在坐月子的产妇?
在唐梦芙看来,舞阳侯夫人和杨沅都属於别有用心的亲戚,对她俩唐梦芙只是保持着表面的礼貌,客气的打了招呼,之後便不再多说话了。
蒋夫人很喜欢小宝宝,以为舞阳侯夫人是张勍的亲姑母,一定也是真心喜欢孩子的,喜悦的抱着小宝宝给她看。
舞阳侯夫人勉强看了一眼,口是心非的说了几句赞美之语。
杨沅心里酥酥软软的,「宝宝长得很像表哥呢,眼睛像,鼻子像,嘴巴也像。」
唐梦芙嘴角抽了抽。宝宝现在正在睡觉好不好,你根本没有看到宝宝的眼睛,是怎麽知道宝宝眼睛长得像他爹的?
杨沅看着宝宝发痴,舞阳侯夫人摆起长辈的架子,对唐梦芙道:「听说你要自己奶孩子?这可不是大家夫人的行事做派,若让外人知道了,好像我们定国公府养不起奶娘似的。」
蒋夫人眉头微皱。舞阳侯夫人出嫁多年,定国公府的家务事她怎能横加干涉,更何况她说话的语气既冷淡又不耐烦,哪是长辈对正在坐月子的侄媳妇该说的话?
蒋夫人小心的把宝宝放回唐梦芙身边。
唐梦芙一点不生气,笑咪咪的反问,「请问姑母,为何父母去世,子女需守孝二十七个月?」
舞阳侯夫人脸一僵,「这般浅显的道理也来问我,你也太无知了吧?」
唐梦芙越发笑得眉眼弯弯,「姑母一定是不懂这个原因了,如果知道,姑母不会有方才的那番质问。」
舞阳侯夫人柳眉一挑,正要说话,蒋夫人已经把宝宝安顿好了,站起身,脸色不悦地道——
「妹妹看过孩子了,让芙儿和宝宝好好歇着,我陪你出去。」
舞阳侯夫人见蒋夫人开口撵人了,脸上挂不住,板着脸道:「我再和侄媳妇说几句话。」
蒋夫人语气委婉,却不容推拒,「芙儿要歇着了,我陪你出去。」说着挽着舞阳侯夫人的胳膊,自然而然的往门口走。
舞阳侯夫人生气道:「我还有话……」
蒋夫人不容分说,拉了她便走,到了门外才放开她,淡淡的道:「你也是生过孩子的人,自然知道月子里的产妇得好生养着。行了,咱们走吧,芙儿和宝宝现在娇贵着呢,偶尔见客就好,咱们不宜久留。」
舞阳侯夫人脸上热辣辣的,她简直是被蒋夫人给撵出来的,太没面子了。
舞阳侯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四嫂,你现在不是阿勍的嗣母了,还管他的事啊?」
她这是在提醒蒋夫人,也暗暗含着讽刺,意思是从前你管张勍天经地义,毕竟张勍过继到你们这一房了,现在张勍回归定国公府,她不再是嗣母,这时候再越过她这位嫡亲姑母管张勍的事便过分了。
蒋夫人不吃她这一套,慢悠悠的道:「我就算不是阿勍的嗣母,但还是他的本家伯母,他信任我、尊敬我,郑重的将他的妻儿托我照看,我总不能辜负了他,你说对不对?阿勍这孩子命苦,亲娘去得早,定国公府又没有他信重的女眷,我不管他,谁来管他?」
舞阳侯夫人咬碎银牙,脸色变了几变,带着怒气快步走了。
蒋夫人不由得摇头。好好的来看望产妇和婴儿,和和气气的不好吗?定要这样,好没意思。
蒋夫人想到杨沅还在房里,担心杨沅和舞阳侯夫人一样不会说话,又折返回去了。
杨沅坐在床前,一脸担忧之色,「陛下差内侍把表哥叫走,不知有什麽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