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世人若是既贪婪又有野心,却没有和野心相匹配的实力和运气,下场大抵如此。

活该。

杨氏的尸体是和张劼的尸体一起抬出大理狱的。

杨氏当晚就死了。她的死状很恐怖,不只定国公、牢头害怕,更是把张劼给吓疯了。

牢头出了监狱之后吓破了胆,当晚没敢再进来,别的人也不敢过去。张劼和杨氏的尸体相处了一夜,第二天就完全疯了。他看着文弱,发起疯来却也吓人,牢头忙往上报了,上官正忙,没来得及批示,杨氏的尸体又在牢里停了一晚。到了第三天清早,张劼瞪大眼睛断了气。

忤作验尸,说张劼是活活吓死的。

大理寺的官员们秘密商量许久,最后报了个张劼畏罪自杀。

至于杨氏的死因,大理寺根本没提。

延寿宫送来的时候就是个要断气的人,这可不是大理寺滥用刑罚致犯人死亡的,大理寺不背这个黑锅。

在大理寺的监狱里接连死了两个人,要说起来可是件大事。天-朝向来是人命关天,但凡出了人命都是大事,哪怕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但张劼是被张家除名的人,没人为他出头,杨氏又只是定国公的妾侍,定国公现在病得昏昏沉沉,当然也不可能为杨氏出面奔走呼喊。所以这两个人的死,竟然没有家属四处喊冤,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张劼已被除族,死后自然不能埋进祖坟。杨氏是妾侍,也没这个资格。大理寺差人到定国公府通知了之后,张午和韩氏也不乐意管这对母子,叫来张洢,让张洢拿主意,「一个是你亲娘,一个是你亲哥哥,族里肯定是不管他们的,你爹又病得昏昏沉沉的。人该怎么下葬,要埋到哪里,你自己看着办。」

可怜张洢平时凶巴巴的,真遇到了事她就没脚蟹一样的了,只会哭闹,「我娘辛苦操持家务十几年,又为我爹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张家不能不管她啊。」

她只管哭闹,张午和韩氏都不理会她,张洢无奈,最后哭哭啼啼的乘车出门,到大理寺接了杨氏和张劼的尸身。实在无处安放,一个人坐在车里哭了许久,直到哭得都要迷糊了,才想起来她舅舅杨应期、杨应全是由杨氏买了块小坟地埋在郊外的。咬咬牙,决定把杨氏和张劼也埋到那里。

韩氏给了张洢一些银两,张洢雇人草草安葬了杨氏和张劼母子,一个人坐在坟头发呆。

母亲和哥哥死了,父亲病得人事不知,她该怎么办?她以后该怎么办?

张洢哭晕在简陋的坟墓前。

牵涉到承恩侯这桩谋逆案里的两个人杨氏、张劼先后死了,承恩侯一口交定他是酒醉之后开玩笑,而且承恩侯并没有其余的言行举止能证明他想谋反。所以朝中有不少官员提议承恩侯应无罪释放。

新帝答应了崔太后不较真,真的说到做到,再面对朝臣的时候就说承恩侯只是酒后闹着玩罢了,当不得真。徐首辅等人颇觉欣慰,很高兴的看到新帝虽非崔太后亲生,但对崔家十分宽厚,具有仁君的风度和胸怀。但也有生性执拗的大臣公开质疑,「如果承恩侯这封要废了陛下另立小皇帝的亲笔信都能算作是开玩笑,当不得真,以后朝中是不是可以轻言废立了?如此一来,国法何存,陛下的尊严何在?」

新帝闻言落泪。

新帝一句话没说,但他这只能默默流泪没办法说话的样子比说一百句、一千句话更煽情。

工部一个默默无闻的主事名叫周元,第一个站出来要求对承恩侯以谋逆罪论处,「阴谋废立皇帝,就是谋逆,必须处以极刑。」

许多官员反对,「阴谋废立难道只凭一封书信便能成事?承恩侯酒醉之后胡乱涂鸦罢了,除了这封信,他并无其他言行和谋逆有关,可见只是一时兴起。」

周元反驳,「有谋逆的念头并且亲笔写了书信,便已经可以入罪了。要不然凭什么定谋逆重罪,一定要他兴兵造反才可以么?」

朝中为此又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官员又分成两派。一派以徐首辅为首,主张承恩侯只是酒后失德,并无谋反之心,故此不宜以谋逆罪论处。另一派以周元为首,主张承恩侯亲笔书信为证,哪怕只是酒后胡乱写写,也说明他有废立帝王的野心,若不入罪,难以服众。

崔太后本以为承恩侯的案子只要新帝答应,就算过去了,谁知朝堂之上又辩论起来了,承恩侯前途未卜,不由的大为恼怒,把新帝叫到延寿宫训斥,「你怎敢言而无信?不是说了不计较么?」

新帝无辜又无奈,「朕说过了不计较,可朝臣揪着不放。朝野尽知,此事已由不得朕了。」

崔太后冷笑,「你这个皇帝怎么当的?连几个朝臣也弹压不住了?」

新帝柔声道:「朕这个皇帝有多大的份量,朕这个皇帝说话管用还是不管用,别人不知道,皇伯母难道不是清清楚楚的么?」

新帝眸光冷了。

崔太后不把他当皇帝看待,却妄想他用皇帝的权威把群臣压下去,愚蠢又好笑。

崔太后气得脸皮紫涨,胸口似有火烧,太阳穴突突的跳。

这个朱琮很会气人啊。

崔太后皮笑肉不笑,「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追究,但大臣们有意见,你也弹压不住,对么?好,那这些个大臣便由哀家来教训吧。」

「但凭皇伯母。」新帝又恢复了谦恭的神态。

崔太后冷冷一笑。

新帝从延寿宫出来,又到安寿宫见了慈圣太后。慈圣太后有些忧心,「琮儿,你现在还不能和她抗衡,莫要硬碰硬。」

新帝微笑,「孩儿知道。母后,孩儿只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朝臣们的表现,知道哪些人能为我所用。」

「你心里有数就好。」慈圣太后欣慰的道。

朝堂上热闹得很,新帝冷眼旁观。

崔太后盘踞后宫数十年,力量真的不可小觑。她遣人向朝中多位老臣哭诉过后,有许多人站出来反对给承恩侯定谋逆罪,「承恩侯若定了谋逆重罪,那便理应诛九族,难道要把慈明太后也入罪么?」

这些老臣们渐渐占了上风。

支持承恩侯不应该定谋逆罪的臣子越来越多,「只有一封信而已,并无其他的证据。证据单一且单薄,难以定下这么严重的罪名。更何况还牵涉到了慈明太后。」

最后新帝命令举行廷议。只有少数大臣还坚持承恩侯应定谋逆罪,大部分人反对。新帝顺应人心,决定对承恩侯酒后失德的行为免予惩罚。群臣山呼万岁,都赞美新帝大度宽容,且对慈明太后十分孝顺。

至此,这桩沸沸扬扬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

死的是杨氏、张劼,承恩侯毫发无伤。

承恩侯自狱中被放出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比从前更放肆,「新帝奈何不得我!黄毛小子,手里总共也没有几个人,还想跟我们崔家斗,不自量力。」

承恩侯入了狱,觉得太丧气,回府之后沐浴更衣,接着便在府中大宴宾客,入了夜之后还灯火通明,笙歌处处,肉山脯林,穷奢极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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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福闺女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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