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直到有什么东西滑出他的眼眶落在地板上之后,他才发现,模糊的是自己的眼睛。
他深知与死神搏斗的感觉,他只希望她别忘了,他还在苦苦守候着她。
「单纯,已经答应跟我订婚的你,我可不容许你失约。」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近似呢喃。
「父亲,」他在心中喊着,「您可以听见我吗?」他不曾求过父亲什么,现在却真的希望父亲能听见他的希冀,「请您保佑单纯平安醒来,保佑她能如她所愿当我们木家的媳妇,保佑她能笑着对您儿子说:「木言,我回来了」。」
【第十章】
单纯走在一条绿荫小径上,闻着花香,随着阳光洒落之处漫步着,直到眼前出现一座美丽的花园。
花园入口是一座大型的玫瑰拱门,此时正开满白色的玫瑰花,那是她母亲最爱的花与花圜的样子。
穿过拱门,她看见了白色锻造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器皿与美味的食物,像极了小时候假日时,母亲所举办的花园午餐。
太多的回忆与想念让她一时舍不得走开,忽然间她被拥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单纯,我的女儿。」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再熟悉不过的气味,她未开口,泪已先流。
继母亲之后,爷爷、奶奶、爸爸,甚至连她未来的公公木大叔都出现与她哭抱成一团。
她想,她应该是死了,否则怎能见到所有她思念的人。
擦去眼泪后,他们愉快地交谈、用餐,全场几乎都是她在提问,问题一个接一个,似乎永远也问不完。
「我的女儿。」母亲温柔地说着:「能这样与你见一面,我真的很开心。」她伸手拉住单纯的手。「不过,你该走了。」
「妈妈?」
「乖孙女,总有一天我们会真正的相聚,但现在你还不能留在这里。」爷爷透过老花眼镜看着她笑,「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可别想着偷懒赖在这里不走。」
「爷爷……」单纯的心开始评评跳着,有什么她还没想清楚的东西一闪而过。
「女儿啊,你只要记住一件事。」父亲站在母亲身边轻搂着她的肩,「我们大家都很爱你。」
「媳妇。」木大叔如同以前一样拍着她的肩膀,「你为言谨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就让言谨照顾你吧。」
「木大叔……」她的眼眶含泪,不舍地一一看过她深爱的家人。「大家……」
「嘘,别难过,以后会再见面的。」木大叔弯下腰靠近她的耳朵说着:「回去见到言谨时,记得跟他说……」
「啊——」还未及回应木大叔的她便被推了一把,只见她失速的身体不断往下坠落……往下坠落……
木言谨枕着自己的手臂,纒着绷带的指轻轻搭在单纯的手上,靠在床沿睡着了。
长而密的睫毛轻轻贴合着、轻颤着,睡梦中的他似乎睡得不大安稳。
他瘦了。
原本就瘦的他,如今侧脸与下巴的线条比以前更明显了,脸上的气色也不比从前,只有那比例完美的五官仍是那么地令人心醉神迷,让她舍不得叫醒他。她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或许……该说是灵魂出窍。
不管是什么,她都开心极了,心里彷佛有什么重担瞬间放了下来,不再感到悲伤。
忍不住地,她扬起了唇角,却发现自己连稍微动一下都会痛得皱眉。
她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到底有多糟,只知道被吊高的双腿,从膝盖到脚底都打上了石膏;两条手臂除了打针的地方之外,皆包覆着纱布;棉被下的身体她看不到,但是从呼吸感到的疼痛与压迫,她想肋骨应该断了不少根。
其实应该说,肋骨有几根没断。
惨绝人寰!
而能够把快死绝的她从奈河桥前拉回来的,想必是「壹姐姐」亲自操刀了。
这下惨了!
待她身体状况转好,恐怕就要被骂到臭头了。
巧的是,说人,人到!
此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一个个子娇小、穿着医师白袍的女人。
女人向单纯走来的步伐很快,却轻巧得没发出什么声音,她的视线先落在监控的各种仪器上,然后才转头看着单纯。
什么话都没说,眼神已经传达了一切——我会找你好好聊聊的,小玖。
单纯不敢对救命恩人说不,看着她笑得既讨好又无辜。
女人回瞪了单纯一眼,意指这招没用,而后抬手在点滴里加入一剂药,对她比了一个睡觉休息的手势后,转身离开。
单纯不自觉地想对医生挥手再见,刚动了下手指,随即被人紧紧握住。
「单?」木言谨的声音很轻,似乎怕吓到她似,轻到几乎听不见。
迎上他激动、焦急又心疼的视线,单纯的心忽然酸了。
「别急,慢慢来。」说这句话的他声音却有些颤抖。
「木言。」她说出口的声音只是微弱的气音。
「我在。」倾身,他将耳朵靠近她的唇,过大、过重的心跳声让他的耳膜突突震着。
「我……回来了。」
木言谨的身体明显地震动了一下。
他僵着脖子不敢转头看她,怕他眼底明显的泪光会吓到她;他不敢回应她,怕声音里的哽咽会让她不知所措。
他将脸埋进她颈窝,小心地不压到她,又能确切感受到她的存在与温暖。
见此,单纯也闭上眼掩去渐热的眼眶,而后吃力地抬起伤得较轻的那只手温柔地抚着他的背。
一会儿后,木言谨直起了身,包含着太多意义的泪水已被他偷偷拭去。
「欢迎回来。」他的唇几乎是贴着她的唇说的,似有若无的碰触比真正的亲吻还更让她悸动。
她仰起下巴想贴实他的唇,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躲开了?
微讶看他时,被他脸上迷人的微笑所魅惑。
「单纯小姐,」他的声音醇厚如美酒。「从现在开始,你一天没好转,我就一天不吻你。」
她困惑地眨眨眼,不敢相信他所说的。「没人像你这样鼓励病人的。」她的声音很弱,断断续续的,他却听清楚了。
脸上的笑容不变,与她对视的眼眸清澈坚定。「快点好起来。」那疼惜的温软语调,听得单纯的心暖呼呼。
「那先给我一点鼓励吧。」她噘起唇等他,眼底的笑灿若流星。
他几乎看呆。
对视的双眼交流着只有彼此才懂的心意,妥协地一叹,他凑上了唇,一碰便走,而后又在单纯抗议之前,加深了这个吻。
在忘情之前,他在心里敬爱地说了声:「父亲,谢谢您。」
单纯住院期间,木言谨几乎住在医院里。
一有空,他便在医院陪她,甚至直接搬了一张办公桌在病房里放着。
因为他高大俊美、文质彬彬又体贴入微,整间医院从医生到护理师都知道VIP病房的病人有一名不可多得、人神共嫉的未婚夫。
只要他在,她发现护理师巡房的次数会比往常多上许多,对她说话的声音也会温柔许多,甚至连动作都轻柔不少。
她彻底领悟到,长得好看的男人似乎比长得美的女人还吃香。
尤其是在吃这方面。
「木先生,这是我们护理师团购的芋头卷,很好吃,你尝尝看。」
「木先生,我们今天要订烧烤饭,要顺便帮你订一份吗?」
「木先生,要订咖啡吗?这家咖啡很好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