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沈衡没进过宫,除却吃过几回她爹带回来的御膳,从来没有在宫里头走动过。

坐在那张偌大的凤辇里,她突然能够理解宫里的人为什麽出行都要摆这样大的排场了,因为从「进门」到「回屋」的这条路真的不是一般的远。

皇后娘娘盘腿坐在金黄色的软垫上,满大方的拿出一本话本子给她,「看完了就到了,打发时间吧。」

沈衡低头瞧了瞧那厚度,默不作声地接了过来。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路上倒是各自读得满惬意的。

进入月华门的路上,皇后娘娘突然很认真的问她,「我刚才就那麽走了,是不是太不给苏月华面子了?」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好像也得做点表面工夫。

沈衡嘴角抽啊抽的,真的很想说一句,您反应的是不是太慢了点?七公主都远得就剩下一个黑点了,您还打算翻过去给个面子不成?但嘴上也只得僵硬无比的回了句,「臣女愚钝,也不太懂这些。」

皇后娘娘眨巴着眼睛又想了一会,「不过苏月华的娘昨日刚从我那儿顺了几样瓷器,我不待见她女儿,好像也没什麽不好。」

沈衡仰脸看天,觉得苏月锦会成长成现在这不靠谱的样子,皇后娘娘实在功不可没。

凤鸾殿比想像的还要华贵,其间雕梁画栋自不必言表,只是穿过几个回廊之後,真正的主殿便越发显露出这个殿宇最真实的样子来了,杂草丛生,茂林密叶,遮盖了所有奢华的碧翠,是同苏月锦如出一辙的独特品味,只不过皇后娘娘更胜一筹,因为她连杂草及落叶都不让人清理,两人走在厚密的落叶之上,当真有种如踏云端的飘渺之感。

白圣轩出场的时候十分夺人眼球,雪白的一团,「咯咯」大笑着从屋檐上俯冲下来,像是晴空之下划过的一道闪电,只是这闪电着实宽了一点,所以说是一大团浮云砸到地上也没什麽不可。

沈衡以前没接触过这类动物,更没想到牠会发出同人一样的笑声,但见那一团雪白撒欢似的在皇后娘娘脚边晃啊晃的,也觉得分外新奇。

皇后娘娘看上去心情不错,好像是想将牠抱起来摸一摸,只是刚抱起一半便因为太重又不得不扔回了地上,四周腾起一阵灰烟,白圣轩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发出「呀呀」的不满声,耍赖一般地用爪子将地上的杂草都扒拉到皇后娘娘脚边,像是要将皇后娘娘埋起来的样子。

沈衡看得有趣,不由说了句:「这个阿白胖胖的,看上去真可爱。」

她是有心赞许,只是皇后娘娘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皇后娘娘说:「白圣轩不喜欢别人叫牠阿白。」

牠能听得懂人话?沈衡奇怪地歪头问道:「叫了会怎样?」话因刚落,她便被一团瞬间炸起的绒毛袭击了。

沈衡从来没有想过一只宠物会有这样强大的破坏力,那隐在长毛之下的肥胖身板竟然壮硕得如一头猪仔,撞得她眼冒金星。

嘶嘶的声音是牠暴怒前的徵兆,四只小短腿瞬间显露出尖锐如钩的爪子以及锋利的牙齿,飞速地抓起一堆杂草朝沈衡的眼前扔了过来。

沈衡初时只觉有几分好笑,这只肥胖的雪貂似乎总是对杂草情有独锺,她的身家功夫不差,要躲开简直轻而易举,可令人想不到的是杂草居然只是白圣轩虚晃的一招,就在她下意识地向後退去的当口,白圣轩突然一个纵身跳上了她的手臂。

牠的体重有目共睹,几乎没费什麽力气就将沈衡重重地撞翻在地上,耳边是牠「奸计得逞」的咯咯声,两爪搂住她的胳膊张嘴就要咬上去,此时蓄起掌风拍晕牠并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她这厢刚一抬手,院子里的朱漆大门便被强行推开了,一名身穿华服的娘娘不顾奴才们的阻拦,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今日真的是出行不宜啊,沈衡闭了闭眼,索性将小胳膊再抬起来一点,让白圣轩更好下口,习武之人的内息与旁人不同,她没想过能瞒得过皇后娘娘,但若是让旁人知道了,难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一掌无论如何都不能打,然而想像中的刺痛并没有袭来,在最後关头是皇后娘娘伸手扣住了白圣轩的嘴巴,直接将牠顺着墙根丢出去了。

墙外发出一声剧烈的扑通声,皇后娘娘坦然地蹲在地上同沈衡对视,「你这性子不错。」她喜欢简单的人,沈衡懂得藏拙也知道进退,她儿子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沈衡僵硬地坐在原地半晌,终是悟了,「您这是故意拿白圣轩来试我的?」

「是啊。」皇后娘娘回答得很乾脆。

「那如果我没有叫牠阿白呢?」

「那我就会直接让牠扑上去咬你。」

沈衡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快要爆开了,「那这位娘娘也是您安排的?」

「不是。」她本来是叫自己的堂妹来的。

那这位是……两人同时转过脸,异口同声地对进来的人说:「你进来干嘛?」

我进来干嘛?洛贵人站在原处气得跳脚,还记得她这个活人呢?但面上又发作不得,只得深吸一口气道:「臣妾自然是来找皇后娘娘您请安的,顺便同您请教一件事情。」

「哦,那你请教吧。」皇后娘娘从善如流地点头,面上挺宽厚的样子。

但是洛贵人却觉得皇后娘娘这是在瞧不起她,从她进门开始,这两人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还有摔在地上那一个到底是什麽人啊,连礼都不对她行?可见是皇后娘娘授意的,半点不脸面都不给她。

洛贵人不由僵硬着一张脸道:「娘娘鲜少过问宫中之事,不想这内务府的奴才也是越发不会办事了,送来伺候的人一批不如一批,你是哪个嬷嬷带出来的,见了本宫竟然连礼都没有一个,谁教你的规矩?」皇后娘娘她说不得,难不成连宫里的宫女也说不得了吗?

沈衡平日衣着随意惯了,被人当作下人也不是头一次了,只是这话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也有些发懵。

庆元朝的礼节颇有些繁复,妃以上的要行跪拜礼,以下的则是俯身礼,洛贵人虽说一身珠翠,身上的宫服却没有品级,沈衡是真的有些拿捏不准到底该用什麽样的礼才合适。

好在身旁的皇后娘娘帮她解了围,一边拉着她起身,一边道:「点个头就行了。」

点头?这算是什麽礼?但既然是皇后娘娘的金口,沈衡总不好不遵,挺郑重地弯了下脖子道:「臣女这厢有礼了。」

她居然真的只点了个头!洛贵人抚着心口倒退一步,险些因为那一点头直接吐血而亡,「您这是在羞辱臣妾吗?」就算她从妃嫔被打入冷宫,又被降至贵人,但好歹也曾是个主子,就让个宫女随便点个头来打发她,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算是羞辱?」皇后娘娘在院中的石凳上坐定,「可你闯进来的时候连个头都没有对我点,我也没觉得如何啊。」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没有刻意加重语气,却堵得洛贵人无话可说,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主,她这样怠慢就是犯上。

「臣妾是一时情急,这才……」洛贵人平日最会做些表面工夫的,实在是看自己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气火,这才忘记了规矩。

「无妨,坐下来说话吧。」

洛贵人尴尬地垂首道:「臣妾还是站着回话吧。」

皇后娘娘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人,她说要站着便由着她,「你来应该是为了苏月华的事情吧?」

苏月华是洛贵人生下後便过继到皇后娘娘名下的,在外总是尊皇后娘娘为母后,唯有遇到委屈的事情时才会想到回冷宫哭诉,生母就算没了权势也一样会为了她拚尽全力的出头,她倚仗的就是这个,完全没有想过若是因此惹了祸端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亲娘。

洛贵人试探着道:「确是这样的,月华说在外面遇到了些事情,听说皇后娘娘当时也是在场的,只是可能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那个沈括家的闺女沈衡推倒了林丞相家的儿媳,在场的人都是看到的,但她却半点愧色也无,当真过分,正所谓礼之於人,犹酒之於有蕖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再所谓人无礼则不生,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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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举案奇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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