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的确,刚才她说的可一直是,小白,把那柜子挪到墙边;小白,那个箱子不要放那;小白,把桌子擦一下;小白,地有点脏……全程都是小白你做这个,小白你做那个,压根就没他的事,他也就是看着小白手忙脚乱的才伸手帮忙,只是他人小力微,到底帮不上什麽,所以重活粗活全是小白一个人干的。
「那你也不能自己什麽都不做,全让他干啊。」反应过来後周舟又换了新的争论点。
可是周锦反驳得依然很迅速,「你上回不是说他力气大吗,我这不过是证实一下。」
周舟目光幽幽,「你这只是证实一下吗!」这都多久了。
周锦摸摸周舟的头,笑而不语。
给小白屋子住已经不错了,还要让她亲自动手给他收拾?开什麽玩笑!
「更何况他不是说不好意思住在这,想帮着干点活吗,这麽一个勤快懂事的娃,娘自然要成全他了,你说是不是?」说完,周锦端起茶又悠哉游哉地喝了一口,活脱脱一副外表纯良,内心奸诈的盘剥者样。
周舟真要暴走了,「那他身上还有伤啊!」半晌後他又吼道,虽然已经开始结疤,但毕竟还没好完全好呀。
周锦闻言,目光朝正在忙活的容肃那一抬,竟然笑了,「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
周舟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再也说不出话了。
那边,容肃正把一只笨重的装满东西的矮木柜扛到角落里,嘴里还学着之前周舟的模样喊着嘿哟嘿哟,步伐稳健,面色红润,哪里有一点伤患的模样。
「我想他应该很喜欢收拾屋子。」看着周舟郁闷无比的小脸,周锦又很「真诚」地提醒道。
周舟看着容肃的目光瞬间更加幽怨了。
而当容肃抬头对他一笑并说了一句话後,他彻底想一头撞死了,容肃说:「嗯,周舟,我很喜欢收拾屋子。」这是又在偷听他们娘俩说话。
而容肃之所以开口附和这麽一句,除了不想周舟为了这件事继续跟周锦争执以及讨好周锦之外,他是真的实话实说。
看着那又脏又乱的屋子一点一点整齐,一点一点乾净,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和满足啊,而且这以後可是自己的地盘了,他实在是一点都不想再睡在那灶间了,容肃开心地说完又生龙活虎地去干别的活,现在他都已经不用周锦吩咐就知道自己该干什麽了。
只是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再次化成刀捅在了周舟可怜的小心脏上,他撇着嘴咬牙,小白,你为什麽每次都要拆我台!一气之下,往矮柜上一坐,哼,我也不干了。
於是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曾经的监察司左指挥使大人,现在的无知小白一个人忙前忙後,跑东跑西地捯饬,身上满是灰尘,脸上还有汗水,可整个人精神饱满、眼睛闪亮,就跟捡到宝似的。
而等到周锦做完晚饭喊他吃饭,再次走到那屋门口时,一下就愣住了。
原来横七竖八的东西被挪到了墙角,由大到小,排得有条不紊,中间有空档的,还整齐的塞着一些细碎的物什,於是原本满满当当的屋子竟挪出了一大半的空间,屋顶、地面都被清扫乾净了,窗户甚至还用水刷洗了一遍,现在打开着,夕阳的余晖正好洒落进来,照得整个屋子似被镀上了一层色彩,古朴又明亮。
屋里还站有一个人,在窗台边上正侧对着她,夕阳落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整个人的轮廓变得柔和而美好,那身粗布衣裳也似变了模样,隐隐的竟有些华丽与高贵的气势……等等,高贵?一个贼能有哪门子高贵!
想及此,周锦撇撇嘴喊道:「小白,吃饭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吃完饭自然要洗碗,原本每天到了这时候,周锦跟周舟都要磨上好一会儿到底谁洗碗,可现在他们再也不用为了洗碗一个装头疼,一个装肚子痛,最後猜拳从三局两胜到十局六胜再到一百局六十胜了,自从有了小白,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谁来洗碗了。
一切收拾妥当,该各回各屋上床睡觉了,周舟想到了什麽,抬头问道:「娘,小白的床呢?」他记得那间屋子什麽都有,好像就没床。
其实原来是有床的,老周头睡的,不过後来没人睡了,床放了太多东西又被压坏了,於是周锦乾脆劈了当柴烧,反正就是一普通的木板床。
容肃听到周舟这个问题,也转过头看向周锦,的确,他的床呢?原先他以为自己睡的棺材板就是床,可後来到了前院看到好多「床」後就纳闷了,询问後才知道那的确是床,不过是死人睡的。
容肃杀人无数,可现在一派童心,对於死人这事还是有着天生的恐惧,所以知道真相後就一直想换一张床,可是相对於死人,他更害怕周锦嫌他麻烦会赶他走,於是就一直没敢提,现在周舟说了,他自然一下就被提起了心,都换了新屋子,一切都是新的,那他也应该有张新床了吧?
然而周锦的回答却一下击碎了他所有的期盼,「床?原来那不挺好的吗。」她指着那棺材板道。
「可是那是死人睡的。」周舟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开始回护可怜的小白的利益。
周锦微睁双目,无比实诚地说道:「那又怎麽样,反正到时候我们总得睡的,现在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吧。」
适应、适应……适应你个鬼啊!周舟气结。
周锦微笑,「要不问问小白的意见?」说着转头看容肃,笑意更深。
周舟也看向容肃,给他壮胆,「小白,你也不愿意睡这棺材板的吧。」
然而容肃瞅了一眼她,又瞅了一眼周舟後,低下头幽幽道:「其实、其实睡那也挺好的……还是不要麻烦了。」
周锦眯眼,满意点头,再次看向周舟时表情又变得无辜,一脸「你看吧,这是他自己说的」意思。
周舟这下真要郁卒了,挺好你个鬼啊,又拆我台,摔门回房,再也不要理他们了,哼!
看到他怒气冲冲爬上床,扯过被子蒙住头,周锦嘴角又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哦呵呵,今晚又有人暖被窝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睡觉吧。」小白这麽配合,自然也要给个好脸色,所以转身要进屋时,周锦又转头对小白道。
容肃见她主动搭理还冲自己笑,心里先是一紧张,不过很快也咧开嘴笑了,想到什麽,眼睛一亮,又道:「其实你可以教我做饭的。」
「啊?」周锦一时没能听清。
容肃又道:「教会了我,你就不用做了。」
这下周锦终於能明白了,於是那嘴巴张得都能塞鸡蛋了。
容肃看着她半晌没应,有些忐忑,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其实他只是想讨好她,因为每次周锦做饭都一脸痛苦,晚上的时候她甚至对着烧火的周舟说:「你为什麽还不长大呢,这样我就不光可以教你熬粥,还能教你做菜了,呜呜,天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下厨。」
周舟小,没多少力气;他大了,可以挥动锅铲了,难道是他理解错了吗?就像别的时候那样。
容肃心细又聪慧,一直在观察着他们母子俩,周舟简单通透,一眼就能瞧清,可是他娘却怎麽也看不明白,甚至有时候说话都难以理解,比如那句「你看小白多懂事,让干什麽就干什麽,你要再跟我推三阻四,我就喜欢小白不喜欢你了」的话。
他当初听着这话,就当真更加懂事、更加勤劳,期盼着她能多喜欢自己一点,可是到最後才发现周舟依然推三阻四、依然不乖,可是她始终只喜欢周舟,呜呜,她还告诉周舟不能言而无信,可是明明她自己都说话不算数,想到这,容肃目光一暗又低下了头,他就是不明白为什麽周舟的娘这麽不喜欢自己。
而就在他黯然神伤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
「啊哈哈哈,好呀好呀,那我明天就教你,小白你真是太好了,等我空了就教你做木工活,到时候你自己做个木板床,啊哈哈哈……哎呀,实在是太不喜欢下厨了,你说你怎麽不早点出现呢……」
看着面前女人欢欣得都有些失常,容肃瞠目结舌,然後想起了周舟之前说的那句话,小白,我跟你说,我娘有时候会突然疯癫。
不过他还是很开心,因为她对他笑了,还夸奖他了,那麽以後就再多做点活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