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逃婢(1)

第三篇 逃婢(1)

青楼之风,早自南北朝开始,沿袭数千年,秦楼楚馆,六朝金粉,唐时的胡姬歌舞,明末的秦淮脂粉,不知留下多少风月佳话,到了清廷,八大胡同连皇上的魂儿也勾去了。民国时,这也"革命",那也"革命",然而窑姐妓女的命,却终究革不了,且索性发扬光大,推选起什么"花国大总统"来,所谓"妓女政治",也算一时盛事了。是以这夜醉花荫之宴,舒培舒容两兄弟碰了赖大帅的杯,吃了崔子云的席,也就算正式鸣了锣,响了鼓,唱了过门儿,打进这本地的交际圈子里来了。原为这一切都由古董商人庞天德而起,天德自觉有功,愈发要为二人热心谋划,计议说:"既然吃这碗生意饭,就少不了要广交朋友,常相往来。俗话说,'酒肉朋友',朋友往来,自然少不了吃酒。既要吃酒,便须还席,别人请你逛堂子吃花酒,你请别人去饭店吃素酒,一次两次可以,三次四次就显得见外,而且回回吃酒,人家叫局,你不叫,人家吃酒输了有人代酒,你只管一杯杯死灌,不仅面子上不好看,且也不便交际。依我说,二位不如都在堂子里攀个相好,以后朋友们来往时须方便些。"舒培听了只是一笑,舒容却连连点头,说是"承教承教"。舒培便将兄弟看了两眼,笑笑说:"看这情形,敢情你是已经有了看入眼的了,就是那位醉花荫的清倌人桃枝儿姑娘吧?"舒容羞红了面孔,低下头来。庞天德打趣道:"可见舒兄心思缜密,说是于这风流场上不留心,可是连人家名儿姓儿甚至是清倌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可见是老手儿了。"原来这舒容,自小失了父母,跟着哥哥长大。舒培少年老成,为人严肃谨慎,教导弟弟十分用心,无奈舒容不是读书的料子,念不多久就辍了学,恰逢征兵,两兄弟便一同入了胡大帅的队伍,干了几年,舒培直线升为大帅副官,舒容却还是个小兵。后来胡军兵败,舒培心灰意冷之余,弃武从商,舒容跟着哥哥,便也改行做生意,给哥哥打下手。因认识了庞天德,常听天德说些吃酒飞花的妙事,心里向往得紧,便撺掇着天德向他哥哥说情,说是这做生意攀交情,少不得应酬,原该出来走动走动长长见识才是,舒培虽不大赞成,却也没很反对,这才有了前日醉花荫吃酒之会。不料竟引出赖大帅叙旧一节来,也算节外生枝,意外之事。伺兄弟走后,舒培便向妻子田氏说:"二弟年纪也不小了,该早些给他成家才是。前些日子我让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田氏道:"我何尝不在替他打听着?只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那贫门小户的二叔多半看不上眼,略有家底儿的,倒又嫌我们不是本地人了。"舒培道:"只管论家底儿做什么??田氏微笑:"既这样说,眼面前儿倒就有一桩好亲事,连妆奁彩礼都省了呢。"舒培诧异:"是谁家?"看田氏努嘴夹眼睛的,忽然会意过来,道:"断然不可。"田氏问:"那却是为何?依你说,这家底儿根基是不要紧的,只要姑娘品德端方。要论模样儿好,性情儿温顺,心灵手巧,可有哪一个比得过咱们这位呢?大家闺秀也不如她。"舒培只管摇头不允。田氏笑道:"我猜着了,必是你自己看中了,要留下来收做二房吧?我倒也不是吃醋的人,你若真有此意,好好地跟我说,我就许你收了她。依我看那孩子平日里对你的情形,想必也是肯的。"舒培恼怒:"越发胡说!我是觉得这夏烟湖来历不明,身份奇特,必非良配。当初收她做丫头已经失于大意,原以为真如她所说,只是贫家女儿,家乡受了灾才跑出来的,可是这几个月里,我留意她举止说话,分明是受过教育经过世面的,哪里像个寻常丫头?这样的尤物进门,是福是祸,尚难预料。若说娶作家眷,万万不可。"田氏听他说得郑重,唬了一跳:"那不会是狐仙吧?"且说舒容自那日见了桃枝儿,便上了心,一时半刻也放不下,思兹念兹,只想着怎么样找藉口再往醉花荫去一趟才好。因此听庞天德说要吃茶,立刻便豪气地接口儿应着:"我请,我请,要是晚上有吃酒,要叫姑娘,也是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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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香》:20世纪初中国高等妓院生活状况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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