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第二章6(2)
“superstition”我脱口而出。“简单了点儿?”“有点儿。那么,怀孕”“怀孕?”亚纪瞪圆眼睛看我。“不知道?”“嗯。”“conception"“啊,是吗。”“下边该你问了。”“呃……同情、同感”“sympathy"我当即回答。“以S开头的单词近来你可背来着?”“算背了吧。不过你记得可真牢。”“两个都是通过摇滚曲名记的。斯蒂芬·旺达和罗林·斯通兄弟。”“唔。”继续提问。“勃起”“什么呀,那?”“勃起嘛!勃起用英语怎么说?”“怀孕啦勃起啦,那种单词不知道也无所谓嘛!”亚纪生气地说。我则始终保持冷静。“conception可是还有概念这个意思的哟!”我开始解释,“勃起叫erection。把R换成L就成了投票一词。generalelection是大选。但若把L和R搞错,就成了将军勃起。这种丢人现眼的错误,我可不希望你弄出来。”“这类玩意儿在哪里记的?”她仍然显得不解,“什么怀孕什么勃起……”“翻辞典记的。”“到底是喜欢才能擅长。”“这说法我觉得不大对。”“我觉得大对特对。”我们不愿意争执,遂闭住嘴眼望窗外。当然黑漆漆一无所见。“不过这么记英语单词,可能有帮助?”亚纪自言自语地说。“据说女性大学入学率的增加同离婚率的增加成正比——越学越不幸。你不觉得奇怪?”“离婚未必等于不幸吧?”“那倒是。”亚纪停了一会儿,“我们本该是为了幸福而活着的。学习也好工作也好,本该是为了幸福才做的。”广播里仍在播放名字特长的乐队的歌曲:QuicksilverMessengerService(水银使者),CredenceClearwaterRevival(朋友·啤酒·音乐),BigBrotherandHoldingCompany(老大哥与控股公司)。夜深时又下起了雨。雨打在宾馆窗扇和房檐,声音很吵。我们躺在床上,怅怅听着雨声。闭上眼睛倾听之间,一股股气味强烈起来。雨味儿、后山的土味儿植物味儿、地板落的灰尘味儿、剥裂的墙纸味儿——这些味儿仿佛里三层外三层把我们团团包围。应该累了,偏偏不睏。于是轮流讲小时候的事。亚纪先讲。“幼儿园毕业的时候,在幼儿园院子里埋了timecapsule①,报纸啦大家拍的照片啦作文啦什么的。全用片假名②写的,写将来自己想当什么、自己的理想。”“你写的什么?”“不记得了。”她不无遗憾地说。“想当新娘子?”“也有可能。”亚纪轻轻笑道,“真想挖出来看看。”这回轮到我了。“奶奶活着的时候,有个常来我们家的按摩师。六十岁光景,据说生下来眼睛就看不见。一次那个人这样问我:小少爷,雨是一颗一颗下的,还是成一条长线下的?因为天生失明,不知道的。”“是么,”亚纪信服地点点头,“那么你是怎么回答的呢?”“我说一颗一颗下的。那个人说‘一颗一颗的?’一副分外感动的样子。他说从小就一直觉得是个谜,不明白雨是颗粒还是线条。今天因了小少爷自己也聪明一点了。”①时间容器,寄给未来的包裹。即把记录当代文化、生活的资料装在容器里埋入地下留给后世。②日文字母。分平假名和片假名两种。“活像newcinemaparadise①。”“可现在想来挺怪的。”“怪什么?”“既然那么长时间里迷惑不解,为什么不早些问人呢?何苦忍到六十岁呢!为什么偏偏问我呢?”“肯定看见你突然想起来的,想起小时的疑问。”“也可能下雨的时候到处问同样的问题来着。”雨依然下个不停。“大家都不担心我们?”亚纪问。“莫非向警察报案?”“你对家里人怎么说的?”“在同学那里野营。你呢?”“我也说是野营。让一个同学做证。”“那个同学信得过?”“差不多。可我不喜欢这样,毕竟连累很多人。”“啊,是啊。”亚纪横过身体,把脸转向我。我轻轻吻一下她的嘴唇。“别急,慢慢在一起好了。”我们互相抱着闭起眼睛。小沙砾在代替床垫铺的毛巾被下面窸窸窣窣发出声响。半夜醒来,广播早已结束。拧短了灯芯的提灯也不知什么时候熄了。我从床头下去关掉收音机电源。房间里闷着提灯的热量。打开窗,外面凉瓦瓦的空气和海潮味儿一起涌进。看样子天还没亮。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尽的天空闪出许多星星。也许附近没有照明的关系,星星近得几乎可以用钓鱼竿捅下来。“有波浪声。”亚纪的语音。“没睡?”她来到窗边向外眺望。隔着黑暗的海面,可以隐约望见对岸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