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此时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当他风尘仆仆的踏进王府,顿时之间,前寝宫灯火通明,奴才仆役们更是忙着伺候主子。

他先在净房沐浴更衣,接着命人传膳,然后听马福禀告不在这段期间,府里发生的大小事情。

「知道了。」元礼轻挥了下手,让马福退下,俊脸上不见半点笑意,简单地用过膳,决定小睡片刻,等待朝阳升起。

而庆王府上下也因为元礼的归来,有不少人在暗地里等着看好戏,不禁猜想恃宠而骄的徐夫人,这下肯定会被冷落上一段日子。

待元礼睡到辰时醒来,第一件事并不是到西三所,而是亲自前往后寝宫见他的王妃,才在前厅的主位坐下,下人们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怒气,个个屏住气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半晌,柳氏特地又妆扮一番,这才进门,朝束发戴冠、身上朱色常服的藩王夫婿绽开喜悦的笑靥。

「千岁总算是回来了,妾身还真担心赶不上生辰,要是皇上派遣的使者远道而来,千岁无法亲自迎接,那就太失礼了。」

元礼冷冷地瞪视。「你以为我是为了何事才会坐在这里?」这个女人重视、在意的永远只有外在的虚荣。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元礼的脸色不对,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马上昂起下巴,口气尖锐地问:「不知妾身做错什么?」

「奕咸是你的亲生骨肉,身为他的亲娘,难道就不能待他温柔慈爱些?」他厉声地质问:「听说前几日还对他动了手,他又做错了什么?」

柳氏不认为自己有错。「就因为奕咸是妾身的亲生骨肉,妾身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他着想,无非就怕他被个贱婢所骗……」

「不要扯到别人身上,我问的是你对奕咸的态度。自始至终,你从来不曾给他个好脸色看,当个慈母真有那么困难吗?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难道就不值得你多加疼爱?」元礼后悔没有早一点跟她把话说清楚,才会让嫡长子受到莫大委屈。

「就因为你的妒忌之心,把气出在奕咸身上,简直枉为人母。」

她不禁泛红了眼。「千岁这么说有失公允,为了袒护那个贱婢,硬说成是妾身虐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似的……」

「这件事跟敏敏无关!」他怒拍了下座椅把手,大声驳斥,两旁的下人个个吓出一身冷汗,还是头一回见庆王发这么大的火气。

「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问题,你并非目不识丁的愚妇,却是如此迷信无知,打从奕咸出生,因为脸上那块胎记,你就嫌弃他,甚至听信怪力乱神,担心会带来不祥之兆。子女再不好,终究是自己亲生的,你又于心何忍?」

「千岁真是冤枉妾身了……」柳氏一面用巾帕拭着眼角,一面哭诉心中的委屈。「奕咸年纪还小,自然要加以管教,才会对他严厉了些,妾身心里还是爱他的,又怎会嫌弃他?」

元礼哼笑一声。「爱他?我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今天索性就跟你把话说清楚,最好收起你的痴心妄想,你这辈子只会是庆王王妃、奕咸的亲娘,当好这两个角色就够了,其它的都不必去想,这么说懂了吗?」

她像是离了水的鱼,嘴巴一开一合。「千岁……」

「不是因为奕咸脸上的胎记作祟,而是我对皇位根本没兴趣,只想当个逍遥自在、成天与马为伍的藩王,我也早已上了折子跟父皇表明心迹,后半辈子若能在此终老,余愿足矣,将来究竟会是谁继任皇位,都和我无关。」他一举打破柳氏的美梦,逼迫她面对现实。

柳氏两腿一软,坐倒在地。

「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元礼不想再多说了。

待他跨出门坎,坐在地上的柳氏这才放声大哭,忍耐这么多年,日日夜夜盼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回到京城,能够掌领后宫、母仪天下,让娘家的人也能风风光光,以自己为荣,如今这个梦被彻底打碎了。

月云想去搀主子起来,被她一把推开。「娘娘……」

「滚开!」她哭得花容失色。「全都给我滚……」

在旁边伺候的一干奴仆,在月云的示意之下,只好赶紧出去,免得成为让王妃出气的对象。

「该死的狐狸精!一切都是她的错!全都是她害的!」柳氏心中对徐敏的恨意更是无以复加,自己不好过,也不会让那贱婢过得太顺心。

元礼离开后寝宫,马上骑着黑龙来到世子所探望儿子。

「父王……」奕咸咬着下唇,心里有很多委屈,但又不知如何表达,更忘了应该要行礼,便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元礼。

他叹了口气,摸摸嫡长子的头。「别怪你母妃,她……只是不懂得如何当娘。」就跟自己的母妃一样,只知如何当好父皇的嫔妃,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甚至后宫的女人大多都是如此。

奕咸强忍着哭泣,声音不禁微颤。「是孩儿不好,不是母妃的错。」

「傻孩子!」元礼只能叹气。「跟父王去骑马吧……」

「是。」听到骑马,小小的脸蛋马上破涕为笑。

元礼咧嘴笑了笑。「只要骑在马背上,所有的不愉快都会抛到脑后,心情自然会变好,父王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父王也会心情不好?」他天真地问。

「父王也是人,当然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过只要在草原上驰骋,心胸自然跟着开阔,什么事都会忘光光了。」元礼将嫡长子抱起,就往外头走。

一旁的奶娘把感动的泪水擦干,心想还是千岁说的话有用,才不过几句,就让世子重拾笑脸了。

就在父子俩坐上马背,黑龙便在主人的操纵之下,慢慢地跑起来,速度不会太快,但又能享受煦风拂面的滋味。

奕咸抱着马脖子,发出格格的笑声,也暂时忘却内心的伤痛。

跑完一圈,元礼让黑龙放慢速度,父子俩可以一边骑马一边说话。

「父王听说你是因为跑到西三所去,才会遭你母妃责罚?」针对徐敏的那些不利传言,也想听听看嫡长子的说法。

他垂下脑袋。「母妃似乎不喜欢徐夫人,要孩儿不准再去。」

「你很喜欢她?」元礼伸出手掌,揉了揉他的头。

稚嫩的脸蛋顿时红通通,回头对父王说:「徐夫人很好。」

元礼心想咱们真是父子所见略同,眼光一样好。「可父王却听说她恃宠而骄、毒打下人,又爱耍威风,好抬高自己的身分。」

「都是奴才乱说的,徐夫人才不是那种人。」他就是这么相信。

闻言,元礼笑睇着仰高脸蛋,试图维护徐敏的嫡长子。「或许她平常假装是个好人,私底下真的很坏。」

奕咸有些惊讶地看着父王。「徐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她也这么说?」他一时没会意过来。

「徐夫人说她是个坏女人,要孩儿别太相信她的话……」奕咸直到今天还是不明白。「父王,她为何这么说?」

元礼不禁揣度着徐敏说这句话的用意。

「奶娘说徐夫人是跟孩儿闹着玩的,真是这样吗?」他脸上布满疑惑之色,还是不太能理解大人在想些什么。

「等父王见到徐夫人,再帮你问问。」元礼轻笑地说。

他露出腼眺的笑意。「多谢父王!」

「心情好了些吗?」只要自己能办得到,都愿意为儿子做。

奕咸用力点头。「是,父王。」

「那咱们再跑一圈。」元礼缩短缰绳。「坐好了!」

当黑龙重新起跑,奕咸心中的阴霾似乎也渐渐地淡了,就算母妃不爱他、不疼他也无妨,只要有父王就够了。

徐敏打了第十个呵欠,心想都亥时了,那个男人今晚应该不会过来,便决定不再等下去。「宝珠,去把院门关了,全都回房睡觉。」

「夫人不等千岁来吗?」秀珠纳闷地问。

她伸了个懒腰。「都已经这么晚,他不会来了。」

「千岁该不会相信那些谣言,真的认为夫人仗势欺人,所以心里不高兴?」明珠不禁忧心忡忡地问:「这可怎么办?会不会从此就冷落夫人了?」

宝珠也是同样的担忧。「要是千岁往后都不来西三所,夫人可得想个办法,把千岁的心再拉回来。」

「如果他这么轻易就相信那些捏造的谎言,而不来问我这个当事人,那么我说再多也没用。」徐敏想到念书时,被老师无视、同学霸凌的经验,她已经放弃去改变别人的想法,唯一的办法只有变坏,让其它人感到害怕,最后不得不转移欺负的目标。「只能说堂堂的庆王也不过是个愚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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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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