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秀珠担忧地看着坐立不安的主子。「夫人究竟是怎么了?」
「是哪儿不舒服吗?」宝珠也问。
她两手抱着脑袋。「好像快要想起什么,可偏偏又想不起来……」
「既然夫人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明珠天真地回道。
徐敏泛出苦笑。「但又觉得那件事很重要,非要想起来不可,想到我的头好痛,真的快烦死了。」
「那该怎么办?」秀珠她们也跟着烦恼。
「……我去御马房看看金宝好了。」她决定出去透透气。
宝珠一怔。「夫人早上才去过,这会儿又要去?」
「这两天都没帮金宝洗澡,反正也没事,就去帮它洗一洗好了,快去帮我准备软轿。」徐敏对宝珠说。
「是。」宝珠真没见过像她这么爱马的女子。
秀珠赫然想起忘了一件事。「对了!夫人不是说过这几天要请良医正来把个脉,还要奴婢帮忙记着吗?不如现在就去请。」
「我看今天就算了,等明天吧。」她现在真的定不下心来。
等到软轿备妥,徐敏便在明珠的陪伴下,让负责抬轿的奴才送她到御马房,看着正在吃草、无忧无虑的金宝,还真是有些羡慕。
「徐夫人怎么来了?是要骑马吗?可是老石这会儿有事不在,要不要小的去叫他?」
因为千岁曾经交代过一定要有人陪骑,免得发生意外,所以看守的年轻仆役不敢把马牵出来。
她摇了摇头。「不用叫他了,我只是来帮金宝洗澡,你先去帮我提两桶水过来,明珠,你也去帮忙。」
仆役这才放心地将金宝从拦内牵出来,然后提着水桶,和明珠一块出去。在等待的空档,徐敏先帮牠刷毛。
「金宝,要是你会说人话该有多好……」
金宝发出喷气声,像是在嘲笑她似的。
「竟敢笑我?」她笑骂地说:「我当然知道不可能,只是大家都说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说不定咱们聊一聊之后,就会突然茅塞顿开了……好了!不说这个,待会儿帮你洗个舒服的澡,再顺道去世子所一趟,世子脸上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去看一下就走,不会待太久,免得传到王妃耳里,心里又有疙瘩……唉!做人还真是不容易……」
闻言,金宝甩了甩头,逗得她哈哈大笑。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想太多?」徐敏索性自问自答。「我已经习惯了,不是有句成语叫做……对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就是这句话,想多一点,也可以避免掉一些麻烦……」
这个时候,仆役和明珠各提了一桶水回来了。
她开始帮金宝洗澡。「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忙你的。」
仆役已经很清楚徐敏的习惯,就是喜欢自己动手,不希望假手他人,便回了一声是,暂时离开去做别的事。
而明珠也一样,只是站在旁边。
徐敏原本还很专心地帮金宝洗着澡,不过渐渐地,思绪突然又回到那天晚上,当她要离开世子所时,奶娘跟自己说的话……
往后世子就有劳你多多照顾了……
还记得不久之前奶娘也曾经说过这句话,只不过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
「真是的,好像在交代遗言似的……」话才出口,徐敏不禁浑身一震,两眼跟着瞠大,微张着红唇,可以说惊呆了。
就是这个!
为何没有早点想到呢?
可是奶娘为何要像是在交代遗言似的,要她好好地照顾世子呢?没听说生什么病,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难道是想……寻短?
不对!这更说不通了。
她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脑子却快速地运转着,努力回想两人曾经有过的对话,希望能找出原因。
「夫人,还需要用水吗?奴婢再去提一桶过来。」还是明珠提醒,徐敏才注意到两只水桶都空了。
徐敏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让她去提水。
徐夫人进府才几个月,还不了解娘娘的为人……这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一定还有下次……到时世子又要受苦了……
「该不会……不可能!我在想什么?」徐敏不禁头皮发麻,马上否决突然从脑中中窜出的想法,就算奶娘再怎么把世子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也不至于会那么做。
「她应该不会做出那种傻事才对,更何况凭她一个人也不可能办得到……没错!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绝对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理智告诉徐敏,不要多管闲事,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又觉得心神不宁。
「不行!我还是去问个清楚,要是奶娘真有那种念头,也要劝她打消……」
事不宜迟,徐敏拿起放在一旁的马嚼子和鞍具,帮金宝套上之后,接着翻身上马,冲出了马厩。
「徐夫人!徐夫人!」听见马蹄声响起,正在后头忙碌的仆役跑出来查看,只看到飞扬的尘土,不禁傻眼,也叫不回了。
徐敏就这么一路奔进世子所,这才下马,将金宝绑在树下。
「我有事要找奶娘,她在哪里?」她劈头就问奴才。
奴才也不敢得罪庆王最宠爱的女人,马上领着她往正房走去,然后进去向世子通报。
正在享用点心的奕咸听说她来了,便要徐敏进去。
「世子万福!」徐敏上前见礼。
奕咸露出欣喜的笑容,早已将徐敏当作最信任也最亲近的自己人了。「徐夫人是特地来看我的?」
「呃,是。」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世子的伤好些了吗?」
他摸了摸右脸,露出稚气的笑脸。「已经不用再敷药了,多谢徐夫人关心。」
徐敏并没有见到奶娘,心想她向来随侍在侧,这会儿居然不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敢问世子,奶娘不在吗?」
「奶娘这几天为了照顾我,夜里都无法睡个好觉,真的很辛苦,所以方才让她下去休息了。」他内疚地说。
年纪还这么小,就已经懂得替人着想,真是早熟得让人心疼,生在皇家,是幸也是不幸,徐敏很想摸摸他的头,夸个两句。
「原来是这样。」她清了下嗓子,希望世子不要追问原因。「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请人带奴婢过去找她?」
奕咸也不疑有他,马上让在身边伺候的婢女带徐敏去找奶娘。
就这样,婢女领着徐敏来到距离正房不远的一间厢房,因为世子还小,为了就近照料,所以奶娘并没有跟其他婢女、嬷嬷住在仆人房。
「到了!就是这儿!」婢女上前敲了房门,里头没有回应,又试一次,还是一样。
「说不定是睡得太熟,才没有听见……」
徐敏实在心急如焚,干脆推门进屋,之后再道歉也不迟。
「奶娘?」她走进厢房,却见床上没人。
婢女也很纳闷。「奶娘怎么不在?」
「快出去找一找。」徐敏愈来愈不安了。
于是,她让婢女又去问其他人,看看有没有人瞧见奶娘,可惜问了半天,还是没有人知道。
最后,徐敏只好向世子告辞,也请他向奶娘转达,务必抽空走一趟西三所,然后才骑着金宝离开。
「应该不会有事的……」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回头看了世子所一眼,然后又望向旁边的巨大建筑群,采单檐歇山式建筑,宫门之后便是庆王居住的前寝宫,再过去就是后寝宫,而从世子所到后寝宫,同素有夹道相连。
难道奶娘……?
徐敏握紧手上的缰绳,将金宝调头,冲进那道宫门,直奔后寝宫。
后寝宫——
「……娘娘快瞧瞧这些芙渠,开得真美,尤其现在是七、八月,正是盛开的时候,娘娘不是向来最喜欢这些花吗?还说等到这个时节定要好好地欣赏一番?」
月云依旧扮演着忠心尽责的婢女,好不容易才劝主子到外头的花园散心,只盼能让她心情转好。
柳氏站在横跨池面的朱色木桥上头,眼前的美景却没有映入眼帘,一心想着成亲多年,这回藩王夫婿居然连休妻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一定是有人在旁边怂恿,而最有可能的人选,非徐氏那个贱婢不可。
哼!凭一个贱婢就想扳倒她,想都别想……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徐氏才行!
「娘娘快看这些花……」
她心烦地斥骂。「够了!没看到我心情不好吗?」
「奴婢知错。」月云低头回道。
「看到你就一肚子的火,不能为主子分忧解劳,留着有什么用处?」柳氏动辄发怒,把满腔的怒气全出在伺候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