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就说了,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他喃着,话语益发细微。「所以咱们能够再相遇,就是老天给咱们相守的机会,你如果不把握,小心天打雷劈。」
燕奇临原本还勾着笑,却突觉他有些不对劲,不禁往他额上一抚。「混帐,你在发烧,怎没说上一声!」
「难怪……昏昏沉沉,身子又轻飘飘的,老觉得像在作梦。」他疲惫张眼,还是不住地瞅着他。「我不是在作梦吧。」
可千万别让他一觉醒来,发现他还在巴乌城,孤独地守着周家祖坟。
「你……」燕奇临哪瞧过他这般脆弱的模样,心里疼得受不了。「你等一会,本王去把军医找来。」
「你不会不见吧。」
燕奇临不舍地将他搂紧。「不会,都成了你的俘虏了,还能去哪?」
「别骗我,敢跑,天涯海角都把你搜出来……」喃着,他逐渐失去了意识。燕奇临见状,起身却发觉被他紧握着手,哪怕人都昏了,手还抓得死紧,逼得他只好大喊道:「江辽,把军医找来,快!」
「是。」守在门外的江辽随即应了声。
燕奇临垂着睫,手抚过他的眼皮。他以为只有他受尽相思苦,却没想到原来一向倔强的他,也会因失去他如此惶恐不安。
他知道自己一直被爱着,却不知道被爱得如此的疯狂。
所以,他被俘了,甘心臣服。
就在周呈晔病得一塌糊涂时,燕奇临指点着大定军,还让江辽带着他的三万军力一并出战,而在周呈晔好得差不多时,大军已告捷回哨楼。
「真的?」周呈晔一觉睡醒,不敢相信竟听见这好消息。
「有本王指点,还能不拿下金漠?」那口气简直是不屑到极点。「不过,本王说的是金漠,而非其他部族。」
「那倒无妨,况且有些部族天性并不好战。」
燕奇临轻点着头。「要是回巴乌城,你缴印回去时,记得跟大定皇帝谈谈,看能不能让一些部族归化大定,可以把他们安置在北方大郡南方一点的城镇,好比像咕耶城这一类地方,横竖他们想要的只是安稳的生活而已。」
「嗯,我会记得跟他进言。」
「尤其是有些部族养马的方式很特别,还有他们的牲口品种也跟南方不同,这倒是可以学习或交易的。」
「干脆给我纸笔,让我把这些事先记下。」
「躺着养病的人要什么纸笔?我改天有空就顺手写写。」
「你想到什么就顺手写,届时我一并呈上去。」他向来就不是个纨裤王爷,他的脑袋里有许多想法,只可惜大燕皇帝从不采纳。
「记得不要去太久。」
「我会顺便去探探我妹子,她快临盆了……不对,等我回去,应该巳经生了,就不知道是不是女儿,如果是的话,我就带在身边亲自照料。」算算日子,等他回到丰兴城,别说过元宵,恐怕都要二月了。
燕奇临凉凉望去。「你承认吧,你偏爱小姑娘。」
「我去你的,我偏爱谁你会不知道?」
燕奇临拉着他的手往自个儿下身一按。「本王知道。」
周呈晔毫不客气地五爪收拢,燕奇临二话不说地拿开他的手。「自毁乐趣,你下半辈子还有什么好玩的?」
「天底下有一半都是男人,想玩,还怕没乐子?」
「好呀,咱们一块玩,瞧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燕奇临笑得危险。
「好呀,回巴乌你就知道了。」
「还要等到回巴乌?你快点康复吧,想憋死本王啊?」
「手借你。」
「太没诚意了。」他嘴巴被养刁了。
「我还在发热。」
「知道。」所以他一直很安分了,不是吗?
「体内应该会更热。」
燕奇临微微眯起眼。「你说得这般详细,是要逼本王采取行动吗?」
「说说而已,我是病人。」他很好心地朝他身下轻抚两下。「乖,等我病好。」
「你这小子!」分明是恶意挑衅!
周呈晔双手一摊,表情非常无辜。
燕奇临无声骂着,随即又道:「言归正传,这场战役是赢了,虽说没将金军擒获,但金漠确实是散了,而本王和麾下的军士……」
「记住,别再自称本王,你已经不是王爷,是我的战俘。」
燕奇临抽了抽眼皮。「你的意思是——我跟我的兵马全都成了你的战俘,要跟着你一道回巴乌?」那恐怕有难度。江辽方才说了,点兵之后,伤至伤残共有一千四百余人,其余尚有两万七千多人,这些人数要是跨过北方大郡,周呈晔不马上被扣上谋逆的帽子才有鬼!
「不,我打算只带你回巴乌,但如果你习惯有人跟着,你可以带几个跟咱们回巴乌一起农耕。」
「其余的?」
「其余的先安置在北方大郡,原本我打算先写奏章禀报我的决定,但这一病就拖了点时间。」
「为什么我觉得听起来你比大定皇帝还拥有决策权?」一想起他站在高钰身旁的模样,他就妒火中烧。
「哪有什么决策权?不过就是比照关外部族的归化方式罢了,比较不同的是你麾下这些兵全都是战力,更胜大定的边防军,留在北方大郡,一来大定替你养兵,二来边防有需要随时能调动。」
「你这算盘打得真精啊,拿我的兵去保卫大定。」虽说猜得着他的心思,但就不爽免费地把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交到别人手中。
「横竖搁着也是搁着,能让他们得到妥善的照顾才重要,这才不枉他们如此抛家弃子地跟随你。」他动了下,往他腿上趴着。「释了兵权,你和我才能无忧无虑地过着退隐的农耕生活。」
「那就这么着吧。」要不还能如何?
「奇临,谢谢你。」
「得了,你赶紧把病养好,才是谢我的最佳法子。」
周呈晔低低笑着,感觉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发,令他快入睡。「放心,最迟这几天咱们就动身回巴乌。」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和他回到他最熟悉的故乡。
可就在周呈晔病癒,将北方大郡的一些杂事处置妥当,正准备动身回巴乌时,雪淹没整片荒凉的大地。
「……这怎么回事?」周呈晔走在哨楼穿廊,看着从天而降的银雪和一望无际的银色世界。
「你这人到外头都不知道多添一件衣服吗?」燕奇临拉开大氅,从他身后将他包覆得严实。
「奇临,你以往在北方大郡瞧见过这么大的雪吗?」
「没有。」北方大郡入冬后气候酷寒,但因为地处荒漠边缘,水气不足,难以凝成大雪。细如沙的霰雪是有的,但如鹅毛般的大雪倒是少见,连他也是初次见着。
「这种状况似乎不适合远行。」
「肯定。」
「那只能等大雪停了。」
「放心吧,这种雪下不了太久的。」
话是这么说,但这场大雪却硬生生地连下十日还不停,就连马都受不了这种酷寒而暴毙。周呈晔当机立断,让申屠业下令,大开门户,让关外的部族可以进入北方大郡避寒。
「这么做好吗?」燕奇临沉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