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哦,这个呀,因为他才刚回来嘛。」常乐公主一边想一边说:「听母后说,大表哥好像一直在北疆,从小就去了,就连我也是前些时候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大表哥呢!」
「哦……」阮蓁似懂非懂。
常乐公主看了看阮蓁,又看看方嬷嬷,拧着手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後「哎呀」一声似是终於做了决定,她把阮蓁拉到一旁,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我跟你说呀,他……我是说大表哥,他就是那个拎着两个头给父皇贺寿的人!」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告诉阮蓁,不然阮蓁傻乎乎的,不小心惹到大表哥被他杀了怎麽办!
阮蓁点点头,她想起来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单枪匹马屠了羌戎王庭,杀了羌戎国主隗炎及其子的人。
好像……是叫霍成?
「他就是霍成?」阮蓁眼睛亮了亮,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咦?怎麽跟她想的不一样?阮蓁怎麽一点也没被吓到,反而好像觉得很有意思的样子?常乐公主有点跟不上阮蓁的思维,愣愣地点头,「是呀,大表哥是叫霍成来着……哎呀,不是这样!」
常乐公主没忘了自己的目的,她焦急地跺脚,抓着阮蓁的胳膊跟她强调道:「反正你离大表哥远一点,他、他可是会杀人的!」她现在一看到大表哥,就想起那两颗睁着眼睛的人头,真是吓死人了!
谁知她越这麽说,阮蓁的眼睛越亮。
阮蓁的眼睛本就生得极好,高兴的时候更是又黑又亮,比宫里最好看的黑宝石还要漂亮,常乐公主平日里就很喜欢看阮蓁的眼睛。
可现在常乐公主看着阮蓁亮晶晶的眼睛,不知为何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她忍不住抖了抖,回过神来,还是没忘了自己要干什麽,不住地问阮蓁,「我跟你说的你都听到了吗?可别忘了,离大表哥远一点……」
说话间就到了老太君的荣安院正堂前,阮蓁一边胡乱点头应着,一边进了正堂。
「孙女儿祝祖母长命百岁!」阮蓁像模像样地跪下磕头,脖子上的长命锁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一声清脆铃响。
常乐公主不必跪,则不伦不类地揖了揖手,也学着阮蓁说:「祝老太君长命百岁!」
两个小姑娘一个聪慧懂事,一个精怪活泼,却是一样的可爱。
「快起来快起来!」老太君笑着把两人一左一右地抱入怀里,两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齐齐在老太君脸上亲了一下。
「祖母高兴吗?」阮蓁偎在老太君怀里,软软地问。
老太君自然高兴,可她又想逗一逗小孙女儿,就绷着脸反问她,「囡囡觉得呢?」
阮蓁歪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两只小胳膊圈住老太君的脖子,白嫩嫩的小脸儿在老太君脸上亲昵地蹭了蹭,说:「高兴。」
「哦?」被小孙女儿这麽一蹭,老太君的心软得哟!差点没绷住,泄出几分笑意。
「因为祖母今天瞧着年轻了好多。」阮蓁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道:「不是有句话叫『笑一笑十年少』吗?祖母一定笑了好多!」
童言稚语叫人心头暖烘烘的,众人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常乐公主还在一旁应和,头点得跟个小鸡崽儿似的,「对对对!阮蓁说的对!」
憨态可掬的样子惹得众人纷纷发笑,老太君更是笑得阖不拢嘴,「你们两个小鬼灵精哟!」
好不容易敛住笑意,老太君突然想起什麽,对刘嬷嬷说:「去把我新得的那几对手钏拿来。」
刘嬷嬷很快拿了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来,老太君打开瞧了瞧,宠溺地捏了捏怀里两个小姑娘的小鼻子,说:「想要哪对?自己挑。」
两个小姑娘低头一瞧,盒子里有一对碧玺石的佛珠手串,一对碎镶祖母绿银手钏,这两对稍大点儿。另有两对小点儿的,分别是一对粉色珍珠手钏和一对珊瑚手钏。
阮蓁拿了那对珍珠手钏,常乐公主则拿了那对珊瑚手钏,往腕上一套,正好!
底下的人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那送礼的人分明是知道老太君最是疼爱这位五姑娘,才着意送了两对小点儿的,刚巧今儿个六公主也在,可不就一人一对了吗?
阮蓁今日恰好穿了件玫红刻丝海棠小袄,配上粉色的珍珠手钏,一抹莹润的粉白在腕间若隐若现,好看极了。
一个穿着鹅黄衫裙、瞧着比阮蓁大上两岁的小姑娘坐在下面,看得眼热,手使劲的揪着衣角,巴巴地看着阮蓁。
「你个不争气的!」说话的妇人是阮蓁的二伯母王氏,见女儿想要又不敢自己去争,低声骂了一句,转头却是笑着对老太君说:「娘,您瞧,婉怡也想给您老人家拜个寿呢!」
阮婉怡刚要说不,却被王氏在背後推了一把,当即踉跄了几步,待回过神来已经站了出来。
这麽多人看着自己,阮婉怡脚底发软,不知所措地看向王氏,「娘……」
「瞧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了!」王氏讪讪一笑,催促阮婉怡,「快说啊!」
阮婉怡紧张极了,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麽,结结巴巴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急得两眼通红,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常乐公主平时就不喜欢阮蓁的这个二伯母,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教出来的两个女儿阮婉然和阮婉怡,一个虚伪,一个不讲理,都是讨厌的家伙!
现下她冷眼瞧着阮婉怡的窘态,忍不住幸灾乐祸,「噗哧」一声笑出来。
她不笑还好,一笑,阮婉怡「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堂中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爱嚼舌根的当即交头接耳。
「哎哟,你说,这庶出的就是跟嫡出的不一样,瞧瞧人家五姑娘,再看看这个……」
「可不是!差太多了!你看啊,大房是安远侯,三房是宣平侯,就这个二房啊,什麽都不是……」
「这能怪谁,谁让二房是庶出呢!要不是老太君仁义,他们还能住在侯府里?」
王氏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声,心中又恼又恨,偏偏面上还不能显出来,一把将阮婉怡拽了回来,赔笑道:「婉怡还小,难免紧张,难免……」
她心里暗恨女儿不争气,手上就失了力道,把阮婉怡捏疼了,她顿时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老太君下首左侧坐着一名身穿樱草底素面妆花褙子、面容姣好、神色温柔的年轻妇人,正是老太君的亲生儿子宣平侯阮泽的夫人刘氏。
刘氏素来心软,平日里虽也是不喜王氏诸多算计,但到底见不得孩子哭得这样伤心。再者,今日是老太君的寿辰,王氏这样放任阮婉怡当着众人的面哭,岂不难堪还落人口实?
刘氏起身走到阮婉怡面前,褪了手上的琥珀连青金石手串,弯下腰哄她,「婉怡别哭,你瞧,三婶婶把这个给你好不好?」
「我不要!」阮婉怡看也不看,手一挥,刘氏手上的青金石手串就飞了出去,阮婉怡还嫌不解气,狠狠推了刘氏一把,口中大叫,「你走开!谁要你假好心!」她嫉恨阮蓁,顺带着把刘氏也恨上了。
刘氏被她推得踉跄着後退了几步,阮蓁连忙上前拉住刘氏的手,关切地看她,「娘。」
「娘没事。」刘氏微微一笑,摸了摸阮蓁的头,牵着她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该做的都做了,阮婉怡既然不领情,那她又何必再自讨没趣。
「行了!」
老太君一拍桌子,对着王氏摆摆手道:「带着孩子下去吧,闹得我头疼。」
王氏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拉着阮婉怡出去了。
老太君看着母女两人的身影摇了摇头,她心里知道王氏暗地里总埋怨自己偏心,可她也不看看自己教出来的女儿是个什麽样子!要是怡姐儿如囡囡一般乖巧懂事,自己岂会不疼她?
说来说去还是王氏这个做娘的错,好的不教,净会撺掇着两个女儿争啊抢啊的,还自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老太君叹了口气,当年若不是滔儿执意要娶她,自己怎麽会同意她一介商户之女入门?滔儿虽说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是庶出,到底也要喊自己一声娘的……
想到阮滔这几年沉迷花街柳巷,镇日无所事事,越发不成样子,老太君不由心中犯愁。
【第二章演武场比箭】
陪着老太君用过膳,常乐公主终於坐不住了,颠颠地跑了出去。
阮蓁也不管她,这府里她哪儿没去过?早就熟门熟路了,总不会走丢就是了。
又说了几句俏皮话哄得老太君忘了方才的糟心事,阮蓁悄悄对着母亲眨眨眼,正想问哥哥去哪儿了?便见常乐公主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阮蓁、阮蓁!走!」一进来就拉着阮蓁要往外走,「四哥他们在演武场比射箭呢!我们也去看!」
阮蓁一边跟着她往外走,一边回头道:「祖母、娘……」
老太君乐呵呵地点头,「去吧去吧,多玩会儿。」
小孩子就该这样嘛!老太君心道,自己这个小孙女儿什麽都好,就是太乖巧了些,还好有六公主这个小泼猴儿在,时常拉着她动一动,否则总在屋里坐着可怎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