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陷越深》第一章(2)
“与什么有关,你说!”她再次把手伸进去。焦影把快餐面啪的一声撂在桌上,汤汁溅在邹品华身上。没等她反应过来,焦影一把夺过她的手,使劲反剪着,在妻子疼得大声喊叫的时候,焦影以一种不曾有过的恶毒语气,詈骂道:“你这个荡妇!妓女!我恨不能宰了你!”邹品华在以后的回忆中经常出现一个男人面部的特写镜头。邹品华不知道这个深嵌在她脑海中的画面是如何产生的,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在她生活中似乎还从未遇上如此可怕的男人的脸,画面中的男人的面部被愤怒和各种阴郁歹毒的念头扭曲变形了。实际上,焦影也没有想到他现在的表情会那么深地根植在妻子的记忆里,后来邹品华终于醒豁了,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只是不敢想象她同床共枕、心心相印的丈夫会有着这等恶劣的面容。邹品华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他扭断了,正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疼痛使她失去了喊叫的力气,邹品华在停止喊叫的时候,焦影松开了她的双手。就是在这时候,邹品华看到了丈夫的脸,这不仅是一张令她陌生的脸,而且似乎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出现。邹品华心中突然产生一种不祥之兆,她立即想到了戴仪。戴仪是丈夫住院时认识的一个护士。当时邹品华只是想到丈夫可能有外遇了。丈夫的变态反应令她猝不及防,许多天之后她才惶惑,他有外遇为什么那样憎恨她呢?焦影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牵一发而乱全身的软弱性格,邹品华是悉知的,待明白了丈夫失眠以及这个早晨的丧心病狂的表现的真正原因之后,邹品华反而轻松了,那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一种更大的折磨,更深的危机。焦影准备给戴仪打电话。焦影出院的前一天把自己的两本诗集送给了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谦逊地写上“雅正”,令这位诗歌爱好者喜不自胜,受宠若惊。这自然是妻子不在场时送的。邹品华是一家美术杂志的美术编辑,也算是搞艺术的,不乏艺术家的敏感细致,特别忌讳丈夫把自己的什么东西送给年轻女人。焦影给戴仪打电话是要取消原来约定的去海淀剧场看摇滚乐的计划,他另有安排。谁知他从家里出来之后,还未跨进商店门槛,郝大妈已迎了出来。郝大妈的胖脸上藏着一丝诡秘的神色。“焦诗人,”像大多数没文化的上年纪的人对有学问的人在称呼上常常犯怵一样,郝大妈也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尴尬之后找到了对焦影的特定称呼——焦诗人。这种称呼直截了当而又不乏敬意。“我正准备上您那儿哩。刚才有一位姑娘来电话,说是您同学,要您马上给她回个电话。打到什么值班室……”焦影掏两枚一角的钢儿递给她,淡淡地说:“谢谢您呐!”焦影知道是戴仪打来的电话。电话一拨就通了。对方惊呼:“怎么这么快呀!”接电话的正是戴仪。“焦老师,你的声音我一听就听出来了。”“谢谢!”“哟,怎么这么讨厌啊,谢谢什么?喂,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吗?”“是我给你打的电话。”“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会给我打吗?”“说得对。有什么事吗?”“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啦?你今天怎么啦?说话硬得像铁一样。”静默了一会儿。焦影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没怎么。”焦影调整了语气,“这是公用电话,说话不太方便。对了,到底有什么事?”“前两天我去了大兴县的姥姥家,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我傍晚在田地里散步,遥望西天的落日,默诵着你的诗,我想了好多好多。那时要是你在我身边该是多幸福啊!冷静下来时,我发现落日是红的,天空确实是蓝色的。原来我以为你在用什么反衬比拟等艺术手法,没想到你对自然万物观察得那么仔细。不过我今天倒想来考考你,你知道为什么傍晚时的天空是蓝色的,落日是红色的吗?”“嗯,这该是自然科学家的事,我没有这个义务弄明白它。”焦影这才想起他的一首诗叫《一无所有的天空》,送给她的另一本诗集叫什么名字,一时他自己也想不出来了。“不是要作家‘学者化’吗?”“聆听指教。”焦影有些不耐烦。“空气中经常飘浮着无数灰尘和水的微粒。天空的颜色来自太阳。当太阳高悬在天空时,红、橙、黄三色构成的光线直射到地球,所以我们看到的太阳是黄色的。但是,由于紫、蓝、绿三色构成的光线不同,它们不是直射到地球,而是被空中的灰尘和水的微粒散射,因此看到的是被灰尘和水微粒反射的蓝色光,即蔚蓝的天空。日落时,太阳……”“喂,这是公用电话。”焦影已感觉到了郝大妈疑惑的眼神里的蕴涵:电话费该算几次?一次两角。“我们见面时再说好吗?噢,对了,我想告诉你一声,今晚我不能去看摇滚乐了。我要去一个朋友家吃饭,他要出国了。”后一句话是他临时编的,以使失约的理由无懈可击。而去张达家准定要喝酒,这是无疑的。“是去美国吗?”“不,去古巴。”“去古巴干吗?”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