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陷越深》第七章(4)
“我想,以后我们在一起时就会谈诗了。”戴仪不知他说这话的意思,但已敏锐地感到他已离她而去。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已无力在他面前奋飞,他轻轻合上她新的礼物后又放进她的坤包里。“谢谢你的慷慨。这么昂贵的礼物我无法承受,那块劳力士表我已丢了——也许很难让你尽快相信这是事实,但确实是丢了。否则我也准备还你。”戴仪略略有些惊讶,思忖了片刻,她讷讷地说:“丢了反倒是好事。”“你没有欠我什么,干吗要我领受你价值十二万元的深情?”“别太刻薄了。我的心已被伤透了。”戴仪神色黯然,声音有些颤抖。“你说清楚究竟是谁伤透了你的心?”“当然是你。”戴仪哀怨地望了他一眼。“还有他!你干吗还叫他姐夫,他没有名字?他早就不是你姐夫了。”“他让我这么称呼他,他说这声称呼能让他感到一种慰藉。”“他对你姐姐还藕断丝连么?”“别再问我们的事了,好不好?”戴仪愀然地说。“不问你——你们的事,但是我还想问一件你个人的事。”焦影思忖了一下说,“那天晚上,你在床单上留下的那些东西,是写字的红墨水,还是医院的红药水?”戴仪一听,突然惊愕而愠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挎上坤包而去。这个世纪最伟大、最恐怖的科技突破在中国由她首当其冲地作了试验品并且在最隐秘的状况下一举成功,这让她始终有一种梦幻之感,韦小姐当时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已记不清了,甚至她是如何按韦小姐说的去做的她也一片混沌,想不起来了,克隆体戴仪是如何消失又如何跟她交替或融为一体,所有这一切她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不过有一点戴仪是清晰的,那就是对后果的恐慌,确切地说就是面对焦影质疑时的恐慌。戴仪觉得即使浑身的细胞都变成嘴也无法向焦影说清楚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像韦小姐要求的那样:守口如瓶。由于姐夫的缘故,她和韦小姐多有接触,戴仪觉得韦小姐神秘而可怕,正在进行一项绝密的研究工作,戴仪没有忘记韦小姐所学的专业:犯罪心理学。焦影在东大桥下了车。已是傍晚时分,大街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忙着跳下这辆车又迈上那辆车,饱受着倒车之苦。车到东大桥站时,从车上往下挤,一群乘车的人蜂拥而上,焦影被挤得几乎上了人的头顶。当车启动后,他才在地下找到被挤掉的鞋子。晚上的乘车高峰期显然提前了,大概人们不期而遇地为了避免高峰期而又人为地形成了新的高峰期。焦影弯下腰揉了揉被踩疼的脚踝骨,然后把鞋带拆掉重新系好。之后,他踅到报摊上翻了几下刚到的晚报和前几天的《南方周末》与《北京法制》,最终却一张未买。年老的报贩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他没注意。他发觉自己迟迟疑疑,不敢走近那幢楼。焦影在房格提到的那幢楼前徘徊。他记得房格当时说的门牌是1301号,同样记得房格说她有个哥哥,很凶,要他轻易不要上门找她。“1301”是唯一的线索,不跨进这个门槛,他也许永远无法再找到她了。自第二次约会之后,他过了一个多星期才去紫光电影院旁边的那家维乐餐馆,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房格的踪影,看来她没有守约。餐馆老板告诉他,说前几天晚上那个女的每晚都来,这几晚却没见到。第二天晚上,焦影又去了那里,依旧没发现房格。第三晚依旧。这使焦影懊悔万分,觉得不该为了戴仪而耽误了和房格的约会,是他负了她。焦影在楼下幽灵一样地徘徊了足有两个小时之后,始终没有勇气踏进楼门一步,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过了两天,焦影又忍不住去了那幢楼前,望着楼洞里出没的人,他的眼珠几乎要瞪了出来,然而始终没有房格的身影。决定铤而走险是在第三天同样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穿过新时代理发馆旁边的楼洞。左拐,上了电梯。来到十三层。找到1301号门牌。片刻的迟疑之后,他伸出手去按响了门铃。“您找谁呀?”一个十三四岁的穿着白衬衫的小姑娘拉开门。焦影看到屋内一家男女老少正围在桌旁吃晚饭,气氛热烈而欢快。“请问房格——河南来的,是住这儿吗?”“河南来的?房格?”小姑娘抿着嘴,摇头说,“不知道。这儿哪有河南人。”小姑娘关门的时候,他又看了看门牌号,分明是1301,没错。他又按了另一家的门铃,女主人同样摇头说不知道,这儿是单位宿舍,没有河南来的小姑娘。这位女主人在准备关门的时候,重又把头伸出来招呼他说,过道左边最靠边的那一小间房里住着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姑娘,是不是河南人她不知道,但好像是外地人。焦影道谢之后正准备往那儿走去的时候,一位高大魁梧、留着平头、满脸横肉的青年迎面走来。焦影发现这青年似乎像1301房里围在桌旁吃饭中的一位。“你找房格?”那青年突然冲他发问。“……唔,我受人之托……”焦影没有一点心理上的准备,显得语无伦次,惊恐万状。“她说她住这儿——1301?”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