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陷越深》第九章(7)
“他弟弟当副市长怎么啦?就能任他蛮不讲理?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怕他个球!
这报告文学写定了,我们替你伸张正义,就写你,看他能跳上天”
“别,别再写了,实在对不住你们”
佟厂长急得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地搓着手说,“你们在曲阜多玩几天,看看孔林、孔庙,我让司机陪你们。
这几天车子供你们专用,你们来回的路费我包了。
王书记得罪不起,还有一笔百万元的贷款他弟弟正在替我们跑,闹翻了,这厂子也就砸了。
两箱石榴酒放在车上,待会儿司机扛进来,你们带回去。
实在对不住你们,让二位受委屈了”
“佟厂长,”
党开渠脸一沉说,“两箱石榴酒就能补偿我们的损失啦?焦影先生在北京给一拨作家诗人讲课,一小时就是二百元哪。
至于我,不是看在东阳结下的情分上,会跑到这儿来吗?来之前我推掉了一笔很大的广告业务,那是江苏的一家武术器械厂。
那家厂长托到我,要我找陈佩斯替他们厂在中央电视台做一分钟的广告,佩斯跟我可是铁哥们,这事一联系就成,厂长答应付我五万元手续费。
另外,中央电视台广告部还有回扣。
你看,这么大的肥差我都推掉了,跑到您这儿来受这等羞辱——刚才您和王秘书出去时,他骂我们是骗子,让我们滚出去,你们听见了吗?我和焦影先生的尊严损失费不是两箱石榴酒就能了事的,更不用说我们耽搁这几天受到的物质损失了”
“那……你要怎么着?”
佟厂长显然没料到北京来的“著名作家”
会如此说,他顿时感到一种紧张,好像误入了陷阱。
“两种损失加在一起,您付一万元吧,我和焦影先生各五千元。
至于发票嘛,你要怎么开就怎么开”
“你怎么能这样”
王秘书因愤怒而脸色通红。
“能不能这么认为,”
佟厂长看来比王秘书冷静一些,“你是在敲诈?”
“请你不要把问题看得这么严重。
但是,我是在提醒你,佟厂长,如果再让我的尊严受损失,我可要加码了”
党开渠说,“王书记说要去告我们,这一点,我们倒不怕,而让我们冒充市委领导介绍去贵厂的,可是你出的主意”
佟厂长冷笑道:“我算是领教了您这位大诗人了。
王秘书,我们走”
佟厂长说着,却站着未动。
“且慢”
党开渠说,“如果你不给这笔钱,我会有办法让王书记同意付这笔钱的。
你把我们从北京召来,让我们为你歌功颂德,事情没办成,就白白打发我们走。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要记住,我和焦影先生是无辜的”
党开渠起身坐在床沿上,点燃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佟厂长气坏了,恨恨地说:“真卑鄙!
你去吧,全告诉王书记”
“党先生,”
王秘书见事情闹得不好收拾,忙出来打圆场。
“一万元实在太多了,这样吧,各付你们一千如何?”
后经讨价还价,以各付两千元损失费了结。
“小车还要让我们用一个下午,我第一次来曲阜,我要到处看看”
末了,党开渠说道。
下午司机来的时候,送来了四千元,党开渠给了焦影两千元。
焦影坚决不要,觉得接受这两千元,比行窃还要恶劣。
这是趁火打劫,明掏人家腰包嘛!
他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位曾是北京大学高才生的党开渠为了钱会如此卑鄙。
在党开渠敲诈佟厂长的时候,他在旁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口怦怦直跳,好像自己就是姓党的同谋和帮凶。
“老兄,别那么清高。
这不是一个高尚时代,你无须忸怩作态。
想想你要交的两万元住宅费吧”
党开渠戏谑道。
焦影被他提醒了。
是呀,两千元不是笔小数字,它是两万元的十分之一呀!
想了想,他还是收下了。
他在心里说:反正我没有参与敲诈,这笔钱,不拿白不拿,否则,姓党的也会把它们独吞的。
司机说:“佟厂长要我下午为你们开车,你们先上哪儿?”
“你们佟厂长不是说好了送两箱石榴酒给我们的吗?酒还在你车上吗?”
党开渠问道。
“没有”
司机摇了摇头。
“上午他说让你一会儿就扛进来,莫非他出去时撞上你,挡回去啦?”
司机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因为事实确实如党开渠所说。
“算啦,算啦”
焦影说,“还有好几处要逛,半天时间怕来不及。
抓紧时间走吧”
焦影本来还想去邹县看看的。
邹品华老家在邹县,他虽去过一次,却没有去看孟子墓,孟子墓在邹县。
现在显然去不成了。
孔林、孔庙他早就参观过了,得了党开渠敲诈来的两千元,他隐隐觉得有义务陪他去参观了。
一个人的堕落是不是很容易的事?焦影感到在把两千元揣进包里的时候竟有些心安理得。
他奇怪在党开渠陡然翻脸向佟厂长提出索赔时,他还为党开渠的行为而感到无地自容;而在面对金钱的时候,他却心旌摇动,甚至有些忸怩作态。
与党开渠的直截了当比起来,他倒显得有些虚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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