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向都把自己关在高塔的二妹,怎会如此大费周章举办百花宴,还欢迎未婚的王公贵族参加?
申屠风扬没骗他,只要是贵族子弟,都接到闻人氏的邀帖!
凤燎两道墨眉深锁,但最后还是不动声色的拎着手上的小猫,准备打道回府。
才走了几步,前方不远处一位大腹便便的妇女突然弯下腰,捧着肚子不断哀号着,“啊……好痛……好痛,我肚子好痛……”
妇女跪坐在地上,一直抚着肚子。
“她好像快生了。”花露抬眸望着凤燎,小声的开口。
她原本以为目中无人的凤燎会直接无视的路过,没想到他却把她扔下,大步的走向妇人。
“让开!”凤燎此时竟不在乎皇子的身份是否高贵,一把就把妇人抱起,“我带她去医馆,快去找产婆来!”
“殿下……”妇人痛得几乎快耍打滚,但被大皇子这么一抱,几乎是吓得缩成一团。
“大婶,你别太紧张。”花露也凑上前,一边跟在凤燎的身边,一边安抚着妇人,“殿下有皇气在身,会帮你福气加身,现在你就听我的话,深呼吸,然后吐气,再深呼吸,吐气……”
妇人照着她的方式深吸、吐气,大大的解缓了紧张的心情,凤燎的目光忍不住移向她的小脸。
明明她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却佯装镇定的安抚妇人的情绪,在她的身上,他似乎见到她藏着无形又强大的力气。
他皱眉甩头,想要甩掉这可笑的幻觉。
幻觉,吓不倒他的!
凤燎将妇人送到医馆之后,由大夫为她把脉,等接生的产婆姗姗来迟时,大夫还为妇人针灸解轻疼痛兼安胎。
直到产婆来了之后,连同妇人的丈夫一同被赶至厢房的外头。
凤燎原本想直接打道回府,但见到花露神色紧张,频频朝厢房的方向观看,他拧眉一下,接过大夫送过来的茗茶,然后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等候。
“又不是你生小孩,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凤燎忍不住掀了掀眼皮。这小女人看似在凑热闹,但脸上全是担心。
“话不是这么说,你没听过女人一生中有三次面对死亡而不畏惧吗?”她回头望着他,见他疑惑的摇头,她才又开口,“一是毫不畏惧的爱上一个男人,二是勇敢以命换命怀孕生子,三是……”
她侧头想了一下,最后莞尔一笑,“和相爱的人永远在一起,至死不渝。”
他的心口就像被滚烫的茶水一烫,烫得他眉宇一锁、胸口暖暖的,却又带着一阵刺痛。
她这番话像是唤起他脑中亘古永久的记忆,总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告诉他——
凤燎,记得外公说的,这辈子你爱的女人不需太多,只需一个懂你、爱你,愿意奉献与分享她一辈子人生的女子,那便是你的真爱。
至死不渝,爱上,不后悔了,那便是真爱。
他的外公临死前这么交代着他,也告诉他,这是朱雀一族向来的家规,挚爱,永远都只有一个。
他的母亲,也是至死不渝,却是寂寞的死去,所以他很不谅解父王为何一生需要三个女人,到头来却一个也留不住。
是因为贪心,所以永远都不知足?还是因为不知足,才如此贪求呢?
见他发愣,她的小手忍不住在他面前晃了晃,“殿下?”
一双白葱似的指尖在他眼前晃了晃,让他自记忆中回神,“听你在胡诌!女人应该贪生怕死,永远受男人的保护!”
她听了他的沙猪宣言并没有生气,反而勾起唇瓣的微笑,“那也要男人保护得了女人,女人才有资格贪生怕死,要不,就只好由女人来保护她最爱的人。”
他的心又被震撼了一下,他磨了磨牙,像是把到口的反驳也磨成了粉,硬生生的又吞回喉咙。
还好他的窘态与沉默并没维持太久,直到厢房内传来一阵产婆的大叫──
“生了!生了!是个女娃儿!”产婆先是兴奋的叫嚷着,但声音却渐渐弱了,“哭呀!怎不哭出来呢?”
房内传来着急的声音,连同妇人的声音也掺杂在里头,“怎了?娃儿怎不哭?”
一听见情况不对,妇人的丈夫急得在外头大喊,“怎了?娘子,你还好吗?孩子怎了?”
“娃不哭……”妇人的声音由衰弱渐渐变成哭音。
这一喊,让外头全部的人都倒抽一口气,但所有男人只敢站在门外,谁也不敢冲进去。
花露一听,急忙挤开人群,冲进门内,不顾产婆的惊讶与妇人的哭喊,她连忙抱过小孩一瞧,发现小婴儿的脸色由青变紫。
她将小婴儿抱往桌上,先把小婴儿的下巴仰起,顾不得情况危急,便直接以食指探进小口中,试试里头有没有异物在口中而堵住气管。
由于她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医疗训练,只能凭着当看护时急救的三脚猫功夫。
她朝小婴儿的嘴巴吹了一口气,然后再以两指并拢,在小婴儿肋骨上方轻轻按压。
“你干什么?你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妇人在一旁哭喊大叫,连滚带爬的来到她的脚旁。
她不理会妇人,重复做着这个动作,心里则是不断祈祷着上苍。
宝宝,既然你都来到这世上了,快呼吸……听见你娘在哭喊了吗?听见你爹在叫你了吗?
“再努力一点……”她边对小婴儿做心肺复苏术,一边在小婴儿耳旁轻声道:“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的爹娘,看看这即将因你而改变的世界……”
她的喃喃自语让所有人都站在一旁,就连凤燎也因为她这番话,目光未曾离开过她的身上。
他从小就听闻女娲后裔是神的使者,她们传递神的声音,也传达神的祝福到这世上。
但是他从未亲眼见证过梅氏天女带来的神迹——
“呜哇……”
响亮的哭声划破这教人紧张的一刻,他亲眼见到在她怀中的女婴恢复蓬勃的生命力,那清脆的哭声如同天籁,妇人急忙接过她手中的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
这时,妇人的丈夫开心的冲上去关心自己的女儿,不小心碰撞了花露的肩膀一下,像是打开她身上的开关,让她瞬间有如没电的金顶电池兔一样慢慢滑落至地上。
凤燎一见,立刻上前接住她的身子,让娇小的她跌落他宽大的怀里,她发现她的肩下部在微微发抖,原来她并不是他想像中这么镇定,她只是隐藏害怕,极力表现冷静。
“你做得很好。”他的手臂一拢,将她娇小的身躯收进怀里。
下一刻,只见她苍白的小脸仰起朝他一笑,身子一软、双眼一闭,便瘫在他的怀里,不省人事。
她的人生就是一只瞎猫,让她遇上一堆瞎事。
从贪生怕死的小嫩嫩,慢慢变成人人膜拜的仙姑。自从救活小女婴之后,她变成了岛上有名的仙姑,岛上开始流传着她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迹。
同时也让她对朱雀岛有愈来愈深的了解,才知道朱雀岛的女性人口是男人的一半。
朱雀岛的男人身强体壮,生育能力也十分的强大,可以说每次都包生儿子,几百年下来女性人口锐减许多。
古代的生育专家十分重视这个问题,发现女性人口若再这样锐减下去,总有一天,纯桓的朱雀后代会完全灭绝。
因此,朱雀岛的人对女人十分的礼遇,岛上的女人一出生,就有国家养育,也有享受受教育,或是棋琴书画的才艺训练,简单来说,只要一户生了一个女儿,就是岛上的荣耀。
女人在朱雀岛上可以说是横行霸道,由于女性人口减少,所以岛上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若是传出男人欺负女人这种不耻的辱事,男人会被浸猪笼、实行鞭刑,更别说由古至今的变态强暴犯的性骚扰更是予以重刑,直接剁掉男人的祸根,永永远远都无法人道。
原来朱雀岛有这样的风俗民情,难怪她在宫里见到的侍奴,几乎都以男人为主,女人不需要做粗重的工作,只需负责细心轻松的工作,或是干脆在家当米虫,也不会有人反对。
因此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的男人,对女人是特别的礼遇,也难怪她在宫外看到的夫妻,每对的丈夫都是妻奴。
每天一点新发现,她又得知朱雀岛盛产矿产,矿产资源十分的丰富,难怪凤鸣城内金碧辉煌,随便用汤匙一刮柱子就是一层金箔。
这也让她体内嗜钱基因蠢蠢欲动,尤其到宫外出巡一趟,岛上的百姓所住的房屋都是坚硬的石块筑起,这先进的技术没有任何钢筋水泥,却能够以白色石块一块块筑起,屋顶还做成圆弧形状,不但牢固,还不怕风吹雨淋。
她对朱雀岛最大的认知就是——朱雀岛有无限可以捞的油水。
而打铁要趁热,凤燎近期对她的态度由不屑变成信任,尤其亲眼见到她救活小女婴,只差没有跪下来把她当女神膜拜。
也不需要拜她啦!毕竟她也不是靠吃香火过活,她靠的是五谷杂粮外加大鱼大肉。
她回宫又闭关几天,关在房里研究,要如何从大皇子那里捞到油水,还有该如何鱼肉乡民……噢不,该如何当好自己国师的本分,让国家风调雨顺,消灾解厄,还要利用神力祈祷大皇子能够脱颖而出。
“殿下。”全身又穿得金光闪闪的花露,一身金色绣着浴火的凤凰,腰间系着凤燎送给她的朱雀图腾,象征着朱雀岛的皇室身份,扇型的裙尾如同凤尾拖地。
虽然她一身衣服和头重得要命,但是佛要金装,何况她是天女的身份,穿得金光闪闪是表现她的专业,一头长发同样还是双髻,髻前别了一朵以黄金打造成数十瓣的富贵牡丹。
她准备抬起双腿跨过门槛进到凤栖宫时,发现脚下怎么空空的,这才发现门下的高槛都被拿掉了。
她的右脚还举在半空中,双眸就瞪着平坦的石面,久得几乎要把地上瞪出一个洞来。
凤燎在里头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那抹娇小的身影,没耐性的他直接前往门口,发现她正以好笑的姿势站在门口。
侍奴一见到他,急忙下跪福安,唯有她向来不向他下跪,他抬起她的脸,脸上有着复杂的表情。
“你愣在门口做什么?”他挑眉问着她。
她轻轻的放下右脚,往前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再看门口一眼,确实发现之前老是害她跌倒的门槛不见了。
“殿下门口的槛儿怎不见了?”她拉着今日朝服的裙角,歪着头看着他。
他半眯着一双琥珀眼,脸上一副“你在问废话”的表情,“当然是命下人全撤掉了。”
“撤掉?”她先是拢起眉尖,后来想想,自回宫之后,她回到自己的凤雏宫,好像也没注意脚下的情景,于是回头问着平时照顾她起居的侍奴,“连我的凤雏宫也是吗?”
“回大人的话,是的。”侍奴低头,轻声回答,“殿下不只命木匠把门槛全拆撤,还把宫中每道门都重新设计过,因此除了城门之外,就连宫外,举凡是营业用的酒楼或是馆子……只要大人会去的地方,殿下都命百姓改建门口,不准设立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