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奶奶(1)
邻居说我和我爷爷的关系绝对超过我和为爸爸,这不仅由于祖孙隔辈,而且还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宿命安排。拜托波澜壮阔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一下把我爸关在“五七”干校七、八年,鬼使神差把我和牛鬼蛇神的爷爷拴在一起。我这人自幼崇拜英雄,我爷爷16岁在江苏考全省秀才第一,我爷爷告诉我“这叫泮员”。我爸爸从小学到大学毕业,就从来没考过第一。我爷爷过世后落实政策,发还的旧照片中有一张当年爷爷“谒圣后撮影”,我估计这是受到了皇帝的接见,只是爷爷仙逝,无从查证。由此可见当时的皇帝不仅勤劳、开明,而且重视学问,连一个江苏省的“泮元”都要亲自播冗接见,难怪当年的大清国开辟了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疆土,国泰民安,把国家建设得比喜欢搞运动的**还好。我爷爷的爸爸唐锡晋生了七女、二子,我只知道七姑婆嫁给福建饶家。我八公名叫“唐宗愈”,我爷爷排行第九,名叫“唐宗仪”,即大唐的名臣韩愈、郭子仪。后来宣统皇帝即位,我爷爷的“仪”和溥仪的“仪”犯了忌讳,于是把郭子仪的“仪”改成了“郭”。文革前,我小叔唐振缁、小婶程式君夫妇在香山植物园上班,和接受改造的宣统皇帝溥仪是革命同事。“东富西贵”,当时北京城有头脸的人不是住在东城就是住在西城,家住护国寺的溥仪离我爷爷住的什刹海步行不过10分钟,从什刹海到香山只有360路公共汽车,小叔和溥仪经常结伴上班,共同打发掉一个多小时的无聊时光。每次溥仪来找小叔,我爷爷都躲藏起来避而不见,因为他坚持对皇帝必须行三叩九拜大礼,可又担心招正在改造溥仪的**不高兴。让爷爷以革命同志和溥仪握手,我爷爷认为那是无父无君之辈。在我爷爷的字典中“天有宝日月星辰,地有宝五谷园林,国有宝忠臣良将,家有宝孝子贤孙。”太平天国的“乱匪”不信孔孟拜上帝,信洋教,留很乱的头发,所以被江浙一带称为“长毛”。据中华书局《清史稿》讲,“长毛”烧杀抢掠到江苏,杀光无锡唐氏满门,把尸体扔在院内的古井中,只有我爷爷的爸爸——唐锡晋一个人在外地求学幸免于难。多年后“长毛”被大清平定,唐锡进孤身一人回到老家,下到古井咬破手指滴到尸骨上,认定凡是血液渗进去的骨头便是自己家人。把找出来的家人尸骨集中在一起,在孔山葬在祖坟。1982年北大放暑假,我回老家无锡,昔日的老管家张襄庭专门带我跪拜这口古井。古井位于崇安寺基督教堂大钟附近,“无锡唐氏小学”(解放后改名崇安寺小学)一间教室内,我趴在祖宗蒙难的古井旁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