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首任巡抚刘铭传》第 二 章(1)
法国人的炮声撹了西太后五十大寿的好梦,但不妨碍以万寿节的名目命名颐和园。
不打,赔一百两,打败了得赔一万两,这是投降派的高论。息影泉林的将军半生戎马,却在心中留下记忆的疤痕。
翘首京师,朝廷可曾听见伏枥老骥的长嘶?北洋大臣李鸿章在官邸接待来自越南的特使刘盛蛟。
李鸿章依然精力充沛,那双藏在高高的眉脊骨下的眼睛睿智而又狡狯,梳理得很光滑的白胡子向上翘着,显示着他的不同凡响。
李鸿章说:“你弟弟在越南不幸捐躯,令人心痛,我当具折上奏,能有个追封更好。”刘盛蛟说封不封赏倒在其次,朝廷如果坐视越南丢失而不救,将来悔之晚矣。
李鸿章说:“血书已经摆到太后的御案上了,但这事并不是仨瓜俩枣的争端,说一声打容易,打了以后呢?打赢了尚好,输了怎么收场?西方列强有铁甲炮舰,有的是银子,我们的国力比起洋人相距甚远。我为什么大张旗鼓办洋务?是想悄悄地自强起来,等到与洋人棋逢对手时,再决一雌雄。”刘盛蛟大为不满:“依老伯的说法,我们若永远赶不上洋人,就永远矮人三分,永远当孙子了?”
“这叫什么话!”李鸿章道,“你若坐到我的位上,你就会有如履薄冰、慎之又慎的心理了,盲人瞎马地拼,不过是匹夫之勇,于国家何益?”刘盛蛟大失所望。
内务府朝房中,军机大臣们在两个亲王率领下刚从长春宫下来,翁同和、李鸿章、恭亲王奕?、醇亲王奕譞等人喝了一杯茶,便升冠振衣准备离开。
大太监李莲英一溜碎步进来,果然,他们预料到的坏消息这么快就来了,在越南战场上大清国几万大军吃了败仗。
大家纷纷穿戴整齐,跟在李莲英身后,胆战心惊地再次进长春宫面圣。
在怒气冲冲的西太后面前,各位大臣面面相觑。西太后本来最恨英法两国,她说顶数法夷不是东西,二十多年前火烧圆明园,就是他领头干的!
奕譞说,还有英国人。英法联军干的!西太后最恼恨他们把圆明园里乾隆爷的宝物全抢走了,到现在不还。
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洋人把大殿前头鎏金水缸上的金粉都刮去了,看上去像长了秃疮。
翁同和说,听咱的驻法大使曾纪泽说,抢去的宝物全放在巴黎的凡尔赛宫里呢。
西太后说:“法国人就不是个好饼!不能手软。白派徐延旭、唐炯过去作战了,谁能想到这是两个贪生怕死之徒!”翁同和最不能容忍的是,电报上说,徐延旭还没见到法军的影儿,就不战而逃。
西太后哼了一声说,早看出他是银样蜡枪头的货,他倒有脸接二连三地向朝廷递请战书,她问大臣们,一共递了几回呀?
李鸿藻说,六回。景廉主攻黄桂兰,说他督率的桂军有五十营之多,差不多三万人,北宁一战,落花流水,法国兵才几千人。
奕?奏道,现在法夷来势凶猛,攻占顺化后,那个叫孤拔的海军头目又用军舰封锁了越南各港口,本来很能打仗的黑旗军最近也不行了,连连失利,刘永福手下的兵不到三千人了,云南、广西的兵饷、粮秣又接济不上,前方缺医少药,人心涣散,怕顶不住。
奕?消极地说,仗,打不起呀,一旦打开来,就收不了场了,不打,输一百两,打了,输一万两。
西太后闻言怒不可遏。这些年,慈禧太后和鬼子六之间的
“蜜月”期早过了,二十多年前他们叔嫂联手在半坡店发功辛酉政变,活捉肃顺等顾命王八大臣的默契与同病相连的合作早已成为历史,一去不返了。
自从发生那件刺客事件以后,刘老圩一连几天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然而每天都是在平静中度过,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负责巡逻的毕乃尔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晚上,刘铭传的大厅像个透明的灯笼,亮得耀眼。
从敞开的窗子、门扇望过去,刘铭传身着员外服,坐在有虎皮的太师椅上,一只脚跷在春凳上,手托一卷书,泰然地在灯下观看,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