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詹绍叫屈,「老夫人,这可不是小的办事不周。虽是有些隐约风声,但我办事全是空口白牙、没有半点实据的,一旦上了公堂,只要咱们不说,难道县太爷没有物证也能定咱们的罪?」
「可上公堂是要受刑的!」佟正义怕痛。他刚挨了顿打,才休养过来,实在不想再尝那滋味了。
一听见这话,詹绍心中一阵鄙夷,又怕吃苦又没本事,活该一辈子给人踩在脚底下!
「大爷放心,这不是还没上咱们家来吗?证明那县太爷还是有三分顾忌的,只要咱们沉住气,一问三不知就没事了,毕竟还有郡马爷和城阳王府在後面顶着呢,谁都不敢不留三分薄面。纵使找上门来,老夫人和大爷你们也全当不知,小人一力承担便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佟李氏赶忙接过话头,又立即赔着笑脸,「纵然你给抓进去了,我们少不得也要保你出来,不会让你有事的。」
恐怕那时,生死就由我去了吧!詹绍才不信她这番鬼话,不过是表表忠心,让这母子二人别那麽聒噪而已,让他一个下人去给主子顶罪,那也得看佟氏母子配不配!
而此案迟迟不结,木乔心里就像扎着根刺般难受,私下找了霍梓文,就问:「三哥,你说张大人真的能查下去吗?」
霍梓文凉凉的瞥她一眼,送她两个字,「天真!」
木乔微恼,「那你不天真,你有什麽好法子?」
霍梓文唇边勾起一抹奇特的笑容,故意卖了个关子,「小丫头片子,再这麽瞎操心,小心头发就更黄了。」
闻言,琉璃色的眸子里迅速燃起两簇小火苗,「不说就不说!显摆什麽?」
她转身要走,却不期然地撞上阿果。
就见阿果笑嘻嘻看着他俩,「你们兄妹俩在说什麽私房话呢?小文子,你看!」
她从身後掏出个小铁笼,揭开上面的黑布,里头关着四五只家鼠,一只只贼眼溜溜、精神奕奕的。「这是你让我抓的老鼠,都是活的,连一根毛都没掉。」
「呀!」木乔吓得发出一声惊叫,本能的闭上双眼、往後退,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
霍梓文猝不及防给她撞得龇牙咧嘴,他还没喊疼,就听木乔哎哟又叫了一声,当下顾不得自己,先扶着她问:「你磕着哪里了?」
呃……木乔冷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於自己的失态,「我没事,你们这是要做什麽?」
阿果笑得只小老鼠似的吱吱响,「小文子说要去报仇,这叫以壁换壁!」
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霍梓文懒得纠正,动动鞋里被木乔踩得生疼的脚指头,接过阿果手里的老鼠笼子,放下黑布道:「早与你说了,此事万不可张扬,你怎麽又嚷嚷开来了?」
阿果立即睁大眼睛捂着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看得人忍俊不禁。
「行了,你们都去歇着吧。」霍梓文藏好老鼠笼子,要打发她们出门了。
阿果不走,眼巴巴的瞅着他,摇着他的衣袖撒娇,「带我去嘛,我保证不添乱!」
这话连木乔都不相信,但她也生出一丝好奇,「你究竟要去做什麽?」
霍梓文左右瞧了瞧她二人,丢出本书,「你们若是能在我回来之前背完,我就告诉你们。」
阿果翻开书,顿时苦了脸,「这麽多字,从哪里背起?」
木乔可没这麽傻,不说拉倒,反正她迟早也会知道。
於是霍梓文一人赶着家里的小驴车,又去平江府给爹娘抓药了,顺便还带上木乔那些药材,还有阿果晒乾的老鼠皮和老鼠肉。当然,车子底下还悄悄挂上一笼活蹦乱跳的小老鼠。
事情办得很顺利,该买的药材买到了,该卖的药材也卖出去了,包括那些老鼠皮和老鼠肉也找到了不错的销路,至於那笼老鼠,自然也去到牠们应该去的地方。
霍梓文拍拍袖子,很满意的回家了。
翌日一早,佟正义的小妾春兰在准备做早饭时,发现厨房的米面里似乎有老鼠爬过的痕迹,虽然有些嫌恶,但她还是用这些米面来做早饭。
难道能为了几只老鼠,就丢了整筐的米面?别说佟家,就是好些富贵人家只怕也做不出这等事来的。
又等了几日,在张希文终於下定决心,发出签文,要把佟家管事詹绍先拿到公堂上来敲山震虎一番时,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传来。
佟家人病了,症状还惊人的一致——寒热交替、神昏气微、心乱身痛、四肢麻痹,只是几人症状轻重不一而已,据说,还在他家还发现了几只死老鼠。
大夫们听说这情况都不愿意上门去瞧,就是头两位不明就里去过的,也是匆匆开了药就走,连脉都不愿意摸一把,回家就把衣服全都烧了。
师爷听得大惊失色,「大人,那……那可能是瘟疫啊!」
张希文身形一震,依照本朝律法,如果当真发现瘟疫,就必须立即将患者之家封门,任其自生自灭後再放火烧个乾净,否则传播开来,那可是祸国殃民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话用来佟家的一番变故,实在是太贴切也不过了。
柳起轩笑咪咪的立於庭中经霜的桂花树旁,向木乔顽皮的眨着眼,「你说,这可是老天也看不过眼,要给你出一口气呢?」
他今日随着父亲柳承风特地来霍家探视,顺便也将这消息带给她。
佟家现在虽还没到放火烧屋的地步,但已经被限制出入了,左右邻居全都吓得搬去投亲靠友,连带门口那条小巷都无人出入,一应饮食汤药皆由官府派专人送到佟家门前,而这还是看在远在京城的佟正恩面上,否则哪里有人肯管?
木乔知道後心中有些疑惑,她是亲眼看霍梓文把那笼老鼠带走的,如果那些老鼠身上真的有瘟疫的话,他又怎敢轻易动用?
可若是为了一己私仇,就弄出这麽大事来,那确实有些太过分了,毕竟瘟疫一事可非比寻常,一个闹不好,得连累多少无辜性命啊?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阿果笑吟吟的指着桂花树旁的二人给霍梓文看,「你说,他俩像不像一对金童玉女?都那麽白,那麽好看!」
因是探病,柳起轩换下那身大红衣裳,改穿一袭银白底子绣粉润桃花的衣裳,而木乔仍是在家常棉衣外套着阮玉竹那件杏红色棉坎肩,虽然样子有些旧了,但她肌肤雪白细嫩,仍是衬得那袭杏红很是明媚,与柳起轩身上的衣裳恰好相映成趣。
霍梓文见状,眉心微微一皱,颇为不喜有人拿自家妹子的亲事说笑,「休得胡说。柳贤弟,令尊在前头唤你呢。」这是变相的告诉他,柳承风准备告辞了。
柳起轩呵呵一笑,「我这就过去,阿乔,过年记得到我们家来玩。」
木乔客套着应了,送走他後,不放心的问霍梓文,「那病不打紧吧?」
霍梓文瞥了她一眼,「你希望呢?」
「我希望他们不好过,但不想连累旁人。」木乔据良心以答。
「你呀……」伸手拍拍她的头,霍梓文到底没把後面的话说出来,只是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怜惜。
【第二十一章欺负老实人】
佟家这场病,生得可当真及时。
顾松正愁在铺子里查访不出那通风报信之人就听闻了此事,心思一转,便佯装忧心的在夥计中间带头议论起来,「这好端端的,怎会无故染上这样的病?他们总算也是我们半个东家,大夥儿觉得,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这……」两个小夥计皆垂头不语。
倒是崔庆乾巴巴的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冒出句话来,「论理,也是该去瞧瞧的,但那是瘟疫啊。」
「崔师傅这话可就不对了,谁说一定是瘟疫了?咱们相处一场也是缘分,纵使不进去探视,到门外走动走动、问一声安好,也是为人的本分。」钟孝很是仗义的滔滔不绝,「最好再把霍家也请请,这雪中送炭,见个面肯定就能把从前的不愉快都化解开了。」
会是他吗?顾松瞥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这时候小姐只怕没空,再说了,上回佟大爷那事闹得如此不愉快,只怕她未必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