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首先，他们不会藉着她的生日来大操大办，其次她得了好东西，他们只会想这样的礼物能不能收，收了会有什麽影响，日後若是还礼该怎麽办，压根就不会生出把她的东西据为己有的念头。

那她真的会把自己得的贵重礼物送给他们吗？除非她脑子被驴踢了！

所以，当万氏稍加推辞时，木乔立即就接过话来，一副老实孩子的焦急模样，「那可怎麽办？既然父亲母亲不肯要，女儿只好把它们变卖，换作银钱贴补家用，可好？」

这就更不行了！要是索家要依靠女儿变卖生日礼物来敛财，那索光弼的官也不用做了，立时就会有御史上书弹劾。

万氏忙忙地道：「你这孩子可千万别胡来，你若有心……」她正想把那块觊觎已久的红宝石要来，却不料木乔抢着笑道——

「既然父亲母亲不把我这些小孩儿家的东西放在眼里，那女儿只好替父亲母亲多尽些孝心了。」

她特意咬重了「小孩儿家的东西」这话，听得万氏大为尴尬。那日杨烜来的时候也说，不管送多贵重的东西，也不过是些小孩儿的玩意。她若当真张口要了，那岂不是跟个小孩子抢东西？

木乔声音清脆，犹带几分童稚的无邪笑颜，「女儿听闻玉衡道长是位道行高深的真人，三哥现正跟着他老人家修行，父亲母亲既不肯收女儿的东西，女儿为了聊表孝心，只好去求三哥行个方便，到那斋戒几日，抄写几本经书，替祖父母，父亲母亲和阖家老小都求一个平安顺遂，如此可好？」说着，看向一旁的索书静和索书杰，「若是弟弟妹妹和大姊也愿意一同前去，那就更好了。」

听见这话，万氏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真是憋屈死了！

这丫头好狡猾的心思！她要去观里打醮祈福，这孝顺的好名声得了是她自己的，但实质上仍掩盖不了这丫头一毛不拔的本性！

可这能让万氏说什麽？木乔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在理上，她总不可能巧取豪夺，去争她那几个「小孩儿家的东西」吧？

况且霍梓文和玉衡真人的交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玉衡真人虽不为官，却是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物，他又亲口赞了木乔是个有福气的，若是让她去与和玉衡真人攀上些关系，於他们家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万氏虽然不满，面上却不太好发作，於是勉强应允，让一众子女都退下，心中却暗暗发狠，要让肖嬷嬷把功课要求得更加严格。

木乔两世为人，如何不知她心中那些沟壑？只是已经另有打算，暂且不表而已。

从上房出来，索书静忽地指着她，奶声奶气的指责，「你骗人！明明没有送东西给我们，还假装说要送东西给我们。」

木乔一听差点笑出声来，她是当过娘的人，对孩子，尤其是女童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怜爱，但这并不包括耍小聪明的小女孩。

她斜睨着索书静，「三妹，我记得方才是小弟管我要礼物，关你什麽事？」

索书静气极，脸都涨红了，「他是我弟弟，亲弟弟！」那架式，好似弟弟受了欺负跟她受欺负是一样的。

木乔冷冷瞟了她一眼，「那你在教他管我要东西时，有没有想过他是你亲弟弟？你既然是他亲姊姊，为什麽会把小弟弟推出来替你要东西？若是要到了，你跟着受惠，若是要不到，横竖丢脸的也是他，你倒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三妹。」

被揭穿心思，索书静又羞又窘，眼泪差点掉下来了，扁着嘴要哭，「你……你欺负人！」

「是吗？」木乔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她之前就有疑心，索书杰才这麽点小，平常根本没怎麽跟她说话，怎会突然当着万氏的面管她要东西？她起初还以为是不是万氏授意他身边的丫鬟婆子挑唆这小子，却没想到，索书静沉不住气，不打自招了。

想她年纪这麽小就晓得要利用唯一的亲弟弟替自己达成目的，木乔真是觉得又是可怜又是讨嫌，但看在他们年纪小的分上，还是好言提点了句。

「三妹，你得记住，咱们都是母亲的孩子，没什麽亲不亲、疏不疏的。书杰现在还小、不懂事，等他长大了，要是再想起你这个姊姊是怎麽对他的，你说他会拿你当亲姊姊吗？你要是有这些小心思来算计我，不如用来好好孝顺父母、友爱弟妹。姚姨娘已经被送走了，你和书杰年纪还小，往後在家中相互扶持的日子还长着呢，好好待他吧。」

语毕，也不管索书静听懂多少，木乔整整衣衫，先往上课的地方去了。

索书静忿忿的跺着脚，一张小脸阴沉至极。

索书杰看得害怕，躲在奶娘身边，拉着她想离开。

见状，索书静更加生气，大吼道：「你站住，站住！」

可她越喊，索书杰跑得更快了，生怕姊姊上来教训自己，小嘴一扁，带了些泣音喊着，「二姊、二姊！」

木乔只得停步回身，把索书杰抱起拍哄着，「三妹，你别再闹了。再这样，就该把他吓哭了！」

索书静虽然愤怒，可一见索书杰的神情，知道不能逼他了，只得停下怒吼，「走吧走吧，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自己却委屈的抹起了眼泪。

木乔见她是真的伤心，哭得跟小花猫似的，看着有些不忍，想着毕竟是小孩子，一时犯错也再所难免，於是抱着索书杰上前，勉力腾出只手伸向索书静，「好了好了，咱们算和解了，行不行？」

索书杰还是跟这个亲姊姊感情最深，见她哭了，也从木乔怀里下来，畏缩着伸出小手，「三姊，你别哭了。」

被自己年纪还小的弟弟抹眼泪，索书静也觉得怪没意思的，抽泣两声也就停住不哭了。

木乔知道小孩子面子嫩，一时拉不下脸来，便主动道：「一会儿上完了课，你们随我去看看我的马，要是师傅同意的话，我让你们骑，行吗？」

索书杰一马当先同意了，「三姊，我们一起去吧。」

索书静噘着个小嘴，似怯似畏，又似有些不好意思的瞟了木乔一眼，半晌後到底嘟哝了句，「那你可别乱跑，知道吗？」

这分明就是肯了。木乔心中暗笑，拖着这两小孩一起去上课了。

远处，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却有人在看着他们。

肖嬷嬷没有乾等几个迟到的学生，既然索书雯来了，她就认认真真教这一个弟子，从态度上来说，她很对得起万氏给的那份报酬。

等木乔姊弟三人过来，肖嬷嬷正想说话，偶然一抬眼，却看见她身後的阿岚，两人明显都有些讶异，只是她们很快收敛起那份心情，默然做好分内之事。

城阳王府里，杨婉真正傲然睥睨着她的夫君，「不错，是我故意把阿岚送走的，不过是个会骑马的奴婢，阿猫阿狗又有什麽差别？」

佟正恩一张如玉般俊秀的脸上笑容不变，却让人打心眼里生出丝丝寒气，「郡主说得很是，总不是过日子，大鱼大肉和吃糠咽菜又有什麽区别？」

杨婉真顿时急了，跟阵风似的冲上前来，「佟正恩，我告诉你……」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重重抽在她的脸上，佟正恩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之极，「我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能在她身边安插个人，你居然就这麽给我毁了？贱人！」他收回手，掸掸衣冠，平复下自己的怒气，「既然郡主把自己的贴身爱婢送了人，想必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佟正恩，你休想！」

「既然郡主已经知道为夫的心意，我也就不必多费唇舌了。纹银五千两，就是你不听话的教训！」佟正恩冷冷一笑，眼中的威胁之意隐现，「如果，你还想相安无事的话。」

杨婉真忿忿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捧起桌上的白玉香炉重重往地下砸去！

旁边一个心腹婆子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小声劝道：「郡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您还是跟王爷和王妃说说清楚吧。」

「不行！」杨婉真断然拒绝，「他想要的不过是荣华富贵，我还给得起！嬷嬷你若真的是为了我好，就什麽都别管了，安心静养天年吧，寻着机会，我也会送你离开的。」

嬷嬷欲言又止，深深的叹了口气，终於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