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厌倦》 第四辑(16)
慢慢长大,**升级,不再为一餐美味失魂落魄。但那个可以随手实现童年愿望的自己,变得更难以满足了,像一个黑洞,无论填什么下去,都达不到饱和。爱,亦是如此,想要得到,但纵然得到,依然不能全然满足,似乎**的河流奔涌向前,每一天,涨一分,渐渐满溢,决堤,崩塌。不够,总是不够,怀疑,经常怀疑,贪求,以至于患得患失,暮呈喝着红茶,合上手机,惘惘然地笑起来。是不是太爱,容易悲伤,或悲伤只是因为太爱,有没有尽头,有没有底限,有没有不可触碰的禁忌。古家露来的时候,暮呈一个人在家,古家露自己开的门,钥匙转动的时候,暮呈以为易州回来了,但一想,时间不对,连忙跳下床,然后,古家露走了进来。两人对峙了几秒钟,立刻相互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古家露看了看四周,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上的烟盒里取了支烟,熟稔地点燃,似笑非笑地看着暮呈。暮呈穿着睡衣,下意识地拉了拉睡衣的肩带,一时间,不知同面前这个女子说什么。古家露鹅蛋脸,杏仁眼,生得端庄大气,头发微曲,化妆精致,穿着黑色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简单的饰物。古家露生得那样美,而且气定神闲,这使蓬头垢面的暮呈,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古家露先说话,我知道易州不会安分,她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掸了掸烟灰,她说,是我宠坏了他。古家露与宋易州相识了八年,她比宋易州大九岁。古家露曾经是空姐,在头等舱认识一个声名显赫的男人,做了他的情妇。那男人不是宋易州可以比的,宋易州那时还只是一个孩子,还坚定地相信爱情的纯粹与高尚,他执意要求古家露离开那个男人。古家露知道这样做是多么的愚蠢,得不偿失,功亏一篑。她在那男人身上投资的青春与心力将完全化为乌有,但古家露还是为了自己与宋易州的爱情作了退步。古家露犹犹豫豫地从奢华中走了出来,宋易州承诺会对她好,与她结婚。古家露离开了航空公司,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宋易州去开公司,在他创业的时候,专心照顾他的生活。古家露知道自己不是做事业的材料,她看准了宋易州的潜力,投资在他身上,是期望将来有回报的。他们有三年时间如胶似漆,就像传说中的爱情那样,后来,慢慢地变了,宋易州的生活圈子越来越大,而她自己的圈子越只剩下了宋易州。宋易州开始去其他城市,他不停地开分公司,不停地离开杭州,一个月,三个月,甚至半年,宋易州不再是孩子了。古家露知道,物质的一切拥有在手,精神的,难免就走向没落。宋易州开始喜欢别的女人,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经常有暧昧的电话,晚归,夜不归宿,不停地撒谎,古家露觉得累了。但宋易州说,我仍然,只爱你。为了这一个仍然,古家露站在了原地,她年华老去,容忍着宋易州转换舞伴,就像是一场舞会,宋易州的第一支舞与她跳,最后一支,亦然。古家露说,我们认识了八年,整整八年,古家露叹息了一声,掐灭了烟头。半小时后,古家露走了,暮呈跌坐于床。明明应该走的那个人是自己,古家露最后一句话是,裘小姐,既然那么多女人我都忍下来了,多一个你,少一个你,没有什么不同。语气那样冷静与轻蔑。那晚,易州接了通电话,便换了衣服准备出去,他穿鞋的时候,暮呈心中忽然嗖地一下,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绝望,她不顾一切冲上去,死死堵住门,不许他出去,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哭天抢地——他这一去了,不会再回来,不会再回来,不会再回来……暮呈满心绝望,不知道怎么用语言表达。她无言的阻止持续了整整五分钟,终于激怒了易州,在迟迟推不开她的状况下,他铁青着脸,扬手掴了她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