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天凉,众人进屋细聊,萧砚泽主动把到此的缘由跟九叔说了,萧赋清听了,颇有感触地道:「我在京城这麽久,对各个王府的情况多有耳闻,王府人口众多,多数不能自养,况且各个王府因与今上的亲疏远近不同,待遇也相差许多。

瑞王是先皇的叔叔,这是第三代瑞王,正是缺银子使的时候啊,哎,早听说有王府从商户身上抠钱,没想到咱们家也摊上了这倒楣事,不过没关系,你在我这里待一段日子,让你爹跟他们周旋。」

「我听说有的旁支宗室子弟连见了县官都要下马。」萧砚泽撇撇嘴,「而有的近支亲王据说连当地的盐业都掌控了也没人管,赶巧这瑞王不大不小,跟皇帝不远不近的,真麻烦。」

陆寄眉对外面的事情不清楚,所以丈夫和舅舅说话,她只默默听着,等他们说完正事,聊起家事,陆寄眉才偶尔搭一句话。

萧赋清说他拿孩子的生日时辰找在钦天监任职的朋友卜一挂,萧元毅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您居然还认识神棍,萧砚泽道:「大富是命里注定的,他是嫡长孙,必然不缺钱花,大贵是何解?像您一样读书考取功名吗?」

萧赋清喜欢这侄孙,难得笑道:「等他长大了,我在京给他找好的老师,助他考取功名。」

陆寄眉赶紧握着儿子的小胳膊道:「毅儿,快谢谢九叔公。」

萧元毅张了张嘴,吐出个奶泡。

众人见了皆忍不住笑,萧赋清对陆寄眉道:「赶路累了吧,快带孩子去休息吧。」陆寄眉便告了礼,带着金翠、奶娘随着一个丫鬟下去了。

萧砚泽不能干涉叔叔的事,可眼见自己孩子都有了,九叔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禁替他着急,「老太太一见元毅就念叨起您来,说就剩您没成婚,让我这次上京问问您,您没中意人家,她们就在粟城本地给您寻人家了。」

「这个不用她老人家担心,我自有安排。」

「哦,是中意您的人太多,挑花眼了吧。」萧砚泽笑嘻嘻地道:「一定是这样,翰林还愁娶不到妻子吗?」

萧赋清冷声道:「我是你叔叔,少跟我嬉皮笑脸。」

萧砚泽便敛了笑意,手指敲着桌子,笑道:「听说京城沈家开的几个酒楼,菜肴精美,哪天我作东请您喝几杯,您赏脸吗?」

萧赋清面无表情地道:「我在京城这麽久,可没听过沈家开的酒楼有什麽了不起的。」

「那是您参加的应酬少,但凡我认识的人都说打京城回来再吃咱们那儿的菜,简直味同嚼蜡。」萧砚泽一直惦记着沈向尧的事,这次同意上京,其中也有这个打算。

萧赋清觉得自己一味推辞未免太奇怪了,便道:「好啊,不过我最近都没空。」

「不着急,我娘让我在您这儿待到过年呐。」萧砚泽笑容可掬,「打扰九叔您了。」

萧赋清道:「看出来了,你四辆马车装得满满的,一看就是打算长住了。」

「都是他们娘俩的东西,其实就是十四车也不嫌多的。」

萧赋清和萧砚泽正说话间,就听门子急慌慌来报,「老爷,那和尚又来了。」

萧砚泽方才跟这门子说话的时候,这门子还是个镇定自若的人,这会怎麽忽然跟见了鬼似的,他笑道:「是和尚又不是鬼,怎麽这样慌张?」再见九叔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出了什麽事?」萧砚泽道:「这和尚有什麽古怪?」

萧赋清起身道:「没什麽,我去见见就回,你要嘛在这喝茶等我,要嘛回去陪寄眉。」

「是不是耍赖的和尚?若是的话,您只管跟我商量,您在家读书,外面的烂事接触得少,我走南闯北,装成道士、和尚的骗子、无赖见得多了,您跟他们打交道占不到便宜,让我来会会他。」

萧赋清觉得侄子说得有道理,无奈地道:「还得从前几天讲起,我买了一匹马,结果转天就来了一个和尚,非说这匹马是他前世的娘亲,想要超度她脱离苦海,我当然是不信的,觉得他想骗我的马,结果最近两天常来纠缠,说非要见那匹马一面,还说只要他和那马见上一面,我即刻就会相信他的话。」

这是最难缠的,和尚、道士专门敲诈年轻的京官,欺负他们涉世不深,不敢招惹出家人,若是一般的无赖早乱棍打出去了,但和尚若是挨了打可能招来一群秃驴,围着府宅念经,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主人。

「您要是马给他了,下次他就敢说您是他前世的兄弟。」萧砚泽挑挑眉,「正好我来了,您叫人把我带来的马牵到马厩,跟您的马混站在一起,看他如何辨认他的娘亲。」

萧赋清觉得此计可行,按照侄子的话吩咐下去,然後去前院见那和尚。

萧砚泽见这和尚瘦瘦乾乾,双眼猩红似的哀伤过度,啜泣所致。

「佛祖告诉我,我的娘亲转世成了一匹马,在京城萧翰林府上,我想为我的娘亲念经超度,教她早日脱离畜生道。」和尚道:「望萧翰林成全。」

萧赋清方要说话,萧砚泽就笑道:「我们自然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世人皆有父母,孝为天下先,你一心为母,我们自然不能做那阻拦你们母子团聚的万恶之人。」说完对门子道:「麻烦领路,去马厩。」

到了马厩,只见马厩里有七八匹马,有几匹毛色高矮都差不多,连萧砚泽也分不清哪几匹是自家的。

不想那和尚忽然伸出手,挨个在马前走过,「娘亲、娘亲……」突然走到一匹枣红色的马前时,马伸出舌头舔他的掌心,如同舐犊一般。

萧赋清一愣,不禁哑然,心道难道是真的,以前只在神怪笔记中见过这些奇异的事情,没想到自己居然碰上了。

和尚搂着马匹的脑袋,眼角流着清泪,那马继续伸舌舔他的脸和脖子,亲昵之态教在场的小厮们都吃了一惊。

和尚道:「萧大人,这便是我的娘亲了,请您允许我把她领走超度。」

萧砚泽低声问九叔,「这马您多少钱买的?」

「五百两……就当做好事了。」不过萧赋清已经认为钱不重要了,他从小没缺过钱花,书读得好,全家都让着他,上京後有萧家的生药铺子做支撑,活得也滋润,只觉得撞上怪事开了眼界,丰富了见识,银两无所谓了。

萧砚泽嘀咕道:「难怪专骗有钱的书呆子呢。」说完朝天冬使了个眼色,天冬点点头,拿水瓢从饮马槽里舀了水,来到和尚身後,从他脑袋淋下了。

那和尚打了个激灵,一抹脸,「这是为何?」

「为何?」萧砚泽揪住和尚的衣襟,冷声道:「你真当我们没见过世面吗?你在手上和脸上抹了盐水,有的马特别喜欢吃盐,一点咸味都能让牠舔来舔去的,你现在淋了水,冲散了抹在身上的盐,有能耐再让你的娘亲把你舔一舔。」

「不、不,施主误会了……」

「误会?」萧砚泽把他的脸摁倒马前,「那为什麽你的娘亲突然对你无动於衷了?」果然那匹马跟之前截然不同,面对前世的儿子,「冷漠」地别开了脸。

那和尚见事情曝露,往地上一跪,如同倒豆子地说道:「萧大人,这不关我的事,是卖你马的扈家,他们卖了马後悔了,因为知道这马喜欢吃盐才想出这条计策,叫我把马骗回去,我是他家的伙计,您千万别打我,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啊。」

萧赋清冷声道:「我不打你,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觉得价钱卖低了,可以带着那五百两把马赎回去,不要搞这些歪门邪道的把戏,这件事我不往外说,不想坏你们家的名声,但是给我就此打住。」

那和尚跪地磕了两个头,「谢萧大人、谢萧大人。」抹了把脸,一溜烟往外跑了。

萧赋清瞅着那和尚的背影,叹道:「好险,差点让他骗了,幸好你来了。」

「这不能怪您,只能说术业有专攻,九叔是读书人,对这些坊间的算计没提防也在情理中。」萧砚泽笑道:「我随着我爹做生意,大大小小的陷阱、骗子见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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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被套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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