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苏清蕙听完了从杨国公府回来的护卫的禀报,听到杨府竟没有一个人出来,也不意外,她毕竟顶着晋王妃的身份,便是贺承不在,只有太后娘娘一日住在慈宁宫里,杨府便不会公然与她为敌!
先前她待嫁的时候,杨府已经来示好过一次,这次自是不会这番莽撞才是,苏清蕙看着忽晴忽暗的天,觉得转瞬怕是又有一场暴雨要来了,对身后的白芷道:「你让福伯去查查杨胡氏和明远侯府的侯夫人,以及静沅长公主府,近来的动静!」
白芷应声下去,天边便闪出了接连闪出了两道银亮的闪电!
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伴着瓢泼大雨,哗啦啦地从天而降,屋里的小白听到雷声,便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伏在苏清蕙的膝下,安安静静的。
一旁的绿意提醒道:「主子,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奴婢总觉得小白有些不得劲,今个,」绿意瞅了眼主子的神色,接着道:「今个早上,奴婢去告知安师傅,王爷要出门一段时日的时候,奴婢见安师傅手脚似有些不便利!」
小白一只都是菡萏和绿意照看着,是以,苏清蕙并不担心小白会被照料不周,摸了摸小白的脑袋,见小白抬着头看过来,眼里似有恸色,苏清蕙心下一惊,问绿意道:「小白这两日去过哪些地方?」
绿意蹙着眉细细想了一遍,道:「除了正院,这两日主子不在的时候,小白也去耦园里晃荡!」
苏清蕙低头数了下手指头,一时面上血色褪尽,对绿意道:「将厨上负责安言师傅吃食的厨娘喊过来!」
不一会儿,绿意便领了两个衣着整洁的厨娘过来,小些的苏清蕙有些眼熟,她在安言师傅那里用膳时见过几次,都是这丫鬟来送食盒的!
苏清蕙压着心底的恐慌,淡淡问道:「你仔细说说安师傅最近的饭食用的如何?」
小些的丫鬟答道:「回禀王妃娘娘,安师傅这几日吃食一日日减少,到了今个早晨,只喝了半碗小米粥,其余菜色,一概未动!」
另一个厨娘道:「昨个奴婢特地做了安师傅爱吃的盐水鸡,可是安师傅也只动了两筷头!」
无边的自责与愧疚漫上苏清蕙的心头,这辈子她再次承诺要让师傅颐养天年,可是,她又再次疏忽了!
挥挥手,让绿意带了两人下去,她没能挽救伯娘,那么师傅呢?师傅之后,还有爹爹,还有娘亲,曾经庇佑她的人,已经不能再照看她了,他们需要她的看顾!
快入夏的天,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雨也说停就停。
苏清蕙来到耦园的时候,便见着师傅躬着身在剪着院墙角下的花枝,脚边的雨布上还留着暴雨过后的痕迹,一滩滩的水迹。
见清蕙过来,安言这才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草屑,把手朝清蕙伸过去,等清蕙握住,不着痕迹地借着清蕙的臂力,慢慢地往屋子里挪,叹道:「这才安逸了几日,我竟蹲了一会就受不住了!」
清蕙见安言师傅两鬓的白发越来越多,也不复先前的白亮,发上的光泽暗淡了许多,心里暗暗忧心,低头软声道:「原本说要给您安排两个丫鬟伺候的,您偏不愿意!」
进了屋,安言师傅坐在靠椅上,缓了口气,这才道:「今个贺承走得急,只派人和我说了声,可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苏清蕙鼻子一酸,摇了摇头,轻轻吁了一口气,红着眼道:「师傅,我也只敢在您面前露个软,现在家里就您和我,您要是身子不舒服,可不能瞒我!」
伯娘去世了,苏清蕙对于前世的记忆反而深刻了一些,她记得师傅也是这不久后走的,七十岁的老人,本也是古来稀的,只是苏清蕙却是怎般也不落忍,看着藜国的一代才女,才享了几日的安稳,便就这般离去。
安言师傅不妨清蕙忽地提出这一事,胸口暖融融的,眼角濡湿,哽咽道:「蕙蕙,我奔波半生,收了你这样的弟子,实是我安言这一辈子的幸事!」
苏清蕙见师傅这番动容,心里头却甚是愧疚,上一世,她并没有能应诺给安言师傅颐养天年,这一世,已然又在食言。
清蕙握着安言师傅的手道:「师傅,我进宫去给您找一位太医过来吧!我心里放心不下!」
安言师傅也不再推辞,点点头。
她知道要蕙蕙去请的自不是一般的太医,该是专门照料太后娘娘的夏太医,是和夏太后同宗的兄长,是以除了夏太后首肯,夏太医并不需要出诊。
可是安言师傅知道自己的身子,她是故意拖坏身子的,她唯一记挂着的金文已经给了她这世上最亲的人,她的侄孙和她唯一的弟子,她已然没有牵挂。
而她活着一日,却是给小夫妻两招惹祸端,她和贺承的关系经不得深剖啊!
安言师傅看着蕙蕙脸上挂着泪,要进宫去求见太后的纤瘦背影,想到蕙蕙和贺承如今的处境,深深地叹了口气,程家没有人了,她这把老骨头,能帮一成是一成吧!
想到这里,安言师傅对着被蕙蕙留下伺候的菡萏道:「让厨上熬碗小米粥来,再上一份甜酸乳瓜!」
菡萏面上一喜,欢快地道:「安师傅,我这就去,这就去,您稍等一会!」
菡萏一走趴伏在地上的晋江小白,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安言师傅身边,伸着前爪,扒拉着安言师傅的小腿,将脑袋贴在上面,轻轻地摇晃。
赶到宫门外的苏清蕙,并不知道夏太后是否知道安言师傅和师公程明昭,直接在宫门外递了宫牌求见,不一会儿夏嬷嬷便亲自过来接。
进了慈宁宫,太后娘娘正依靠在榻上,慈宁宫的小厨房里正熬着药,整个慈宁宫里都是一股似远似近的中药味。苏清蕙心头微微诧异,先前太后娘娘精神气还足得很,怎般又病倒了,若是太后娘娘病倒的消息又传出去,晋王府在京城无疑又失了最大的一重屏障,她和定远侯帮贺承运粮食和药材的事,不知道又会有几番波折!
从殿外走进殿内的功夫,苏清蕙忽地有了请太后过府的想法。
见晋王妃过来,夏太后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问道:「承儿走时,可说了什么?」
苏清蕙一日见了两个长辈都这般颓丧的模样,仿佛瞬间便衰老了似的,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低声哄道:「王爷让孙媳要多过来陪陪您,说等他回来了,要见到您养的白白胖胖的才行!」
不经然地,一颗泪从夏太后的脸颊上滑过,拉着清蕙的手道:「好孩子,便是为了你们,哀家也会好好地在这宫里,享福!」
末了两个字,苏清蕙听出了难言的辛酸滋味儿,又陪着夏太后说了贺承走时的细节,又说了自己和定远侯夫妇的计策,这才见夏太后缓了点精神头,苏清蕙心里才放心下来。
一旁的夏嬷嬷抹着眼角道:「太后娘娘,老奴就说晋王爷和王妃是您灵丹妙药,您还不给我传王妃进来!」